第72節(1 / 3)

氣度,皇帝在外臣麵前話並不太多,多半是任朝臣們辯論,居中調停論斷,然而在顧沅麵前卻是十分好勝愛爭辯,時常別出心裁地講出許多歪理來,讓顧沅哭笑不得。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人在暖閣裏背著手踱步的身影,也變成了自己眼前必不可少的一環了?這個念頭一起,顧沅的心神立時就紛亂得潰不成軍。她把手裏崔嚴的奏折輕輕放下,抽出一份白折子,信手提筆寫了幾句經文,又愕然停筆,對著紙上朱紅的“如是我聞”幾個字發呆。

臣子進上經文使用的紙張筆墨都早有定規,自己也並不是第一次替皇帝抄經,怎麼能這麼隨手拿起禦筆就寫呢?難道是因為皇帝近來對自己太過隨便,連帶得讓自己也忘了分寸?顧沅隻覺得心神異常鬆散,往常不會有的奇異念頭紛至遝來,一浪高過一浪,仿佛沒有止歇,更沒有疲累,反而透出一股反常的興致勃勃的愉悅來,她深深吸了口氣,按捺住去遂王府見皇帝的念頭,在如意花幾邊上坐了下來,將那一小摞折子重新一字一字仔細看起來。

正如皇帝預料的,禦駕回清和宮的時候已近起更。她匆匆自後殿沐浴更衣出來,見顧沅還跟進門時一樣坐在如意花幾邊,拿著份折子沉思,竟仿佛對周遭一無所覺似的,不由得驚訝,上前接過顧沅手裏的折子掃了一眼,蹙了蹙眉道:“這崔嚴的折子有什麼好看的?朕見他折子寫得大言不慚,還以為是個別有見解的能臣,今天見了他,才明白此人狂悖操切,並不足取,你也不必多想——阿沅,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手也這麼涼?”

皇帝對顧沅的身體十分上心,轉臉便吩咐崔成秀請太醫,顧沅連忙攔住,朝皇帝勉強一笑:“臣倒是覺得崔嚴的折子有道理——臣父在日時,也提過福壽膏,說是雖然治痢疾有奇效,但聽說天竺有許多土王長期服用此物,瘦弱如病夫,狂悖若瘋人,可見此物隻能以毒攻毒地治病,常人卻不可用。”

“朕派人查過典籍,也問過太醫院,此物前朝時便自暹羅入貢,稱為烏香,是五石散一流的煉丹之物,想必也和五石散一樣藥性燥烈。”燒汞煉丹之事自古便有,雖然皇帝和朝臣們並不相信那些虛無縹緲之事,朝野上下也向來對民間這種做法放任自流,是以皇帝對顧沅的話並不特別放在心上,隻道,“若說隻為嗜好此物對人無益便禁了它,那烈酒也在所禁之列了,這個理由不成。”

“如今鎮寧府一府之地,便日進十餘箱,總不見得都是治病行醫所用吧?”顧沅認真道,“ 倘若沿海他府也是一樣,那日進福壽膏,便有百箱之多,倘若沿海子民盡嗜此物,那賣福壽膏的人豈不是把這些人都拿捏在了手裏?”

皇帝依舊不以為然:“我大齊子民受聖人教化,雖然有些小民貪利無知——”她話音未落,見顧沅臉色越來越白,忙又握了握顧沅的手,“還是這麼涼?阿沅你——”

“我沒事。”顧沅搖了搖頭,拉住皇帝,“福壽膏和尋常煉丹的東西不一樣,倘若當真是一經沾染,至死方休,便是害人的毒物,須得留心。”

“我明日便讓鸞儀司的人查個明白。”顧沅執意不肯傳太醫,皇帝也不好勉強,將顧沅的手捂了一陣,覺得手指在掌中暖了起來,才放了心。她見顧沅眉間憂色依舊不散,便伸手將那份折子搶過放到一邊,將顧沅硬拉回後殿,“你若還是不放心,明天便替朕去問崔嚴的話,看一看情況到底如何,折子朕先留中,等一切查明白了再做決斷——這總行了吧?”

顧沅勉強一笑,朝皇帝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避開皇帝的親近:“臣今天精神不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