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2 / 3)

“吾皇聖明。”裕王素來自負,把自己以外的宗室子弟都看做酒囊飯袋繡花枕頭,聽了皇帝的話隻覺得大快,隨口推波助瀾道,“臣以為不如就定下規矩,一月一考,勤者獎,惰者懲,長久下去,才見功效,也不負陛下這一回激勵士氣的苦心。”

皇帝微微一笑,神色十分認真,聲音裏卻帶出幾分敷衍的飄渺:“小王叔說得極好,朕看不如就由小王叔寫個條陳,明日交到宗人府議清楚再轉給朕吧。”說著朗聲激勵眾人幾句,按人頭頒下賞賜來。

裕王一句推辭都沒來得及出口,就不得不跟著謝恩離開,隻是他一麵走,一麵覺得蹊蹺:皇帝素來舉止有度,這一回興師動眾地到仁智殿裏走了一遭,又親自下場,怎麼看都顯得對這些子弟重視之極,怎麼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把差使委給了自己呢?

他在宮外百思不得其解,皇帝此刻在清和殿裏,也一樣心浮氣躁。她覺得自己這一回去仁智殿的理由十分充足:宗室子弟是國家根本,先帝也曾親自考校過子弟們的學問,她也隻是效仿先帝,何況如今眼看四方並不平靜,為人君者,豈有不居安思危防微杜漸的道理?

隻是,不論她怎麼鎮定自如,怎麼箭不虛發,都沒法不承認,見到顧沅的那一刻,她在馬上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氣,恍惚中身體裏似乎有一根緊繃的弦驟然鬆了下來,月台上那麼多人,鮮明的隻有一個顧沅,她看見的,也隻有一個顧沅,顧沅完完整整,顧沅安然無恙,她就仿佛心滿意足地再沒什麼所求,連那原本那些整頓宗室子弟的打算也一瞬間變得微不足道,隻草草敷衍一場,便隨手交給了裕王。

或許史書上提到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那些昏君,最初心思不過是和自己一樣。皇帝又看了一眼心平氣和跪在殿中的顧沅,卻突然覺得自己比那些被迷惑的昏君更可笑可悲——就算她有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心思,可她眼前的美人,卻隻愛江山不愛她。

皇帝不願再想下去,她轉過臉,故作無事地追問許嬤嬤: “母後怎麼想起來要聽那些洋和尚講經?”

“不是說那些洋和尚要在咱們大齊建寺麼?”皇帝自始至終都對顧沅一字不提,反而更顯出某些欲蓋彌彰的心思來,許嬤嬤暗自在心裏記了一筆,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老娘娘心善,說是遠道而來的洋和尚不容易,也想見識見識,才下了旨意,要顧女官一起幫奴婢挑揀。奴婢老了,心思鈍,也記不住事,小爺要是有什麼旨意,就交待顧女官去辦吧。”

皇帝抿了抿唇,應了一聲,便一味喝茶,仿佛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隻是這樣連一句場麵話也沒有,卻正把皇帝的心思顯示得一覽無遺,許嬤嬤又看了自始至終默然跪在殿中的顧沅的一眼,已經明白了八九分,轉開話頭道:“小爺恕罪,奴婢還有句話要囉嗦。小爺的手傷要緊,今兒這麼又騎馬又拉弓的——”

皇帝放下茶盞,大大方方伸出手給許嬤嬤看:“今天經筵完又換了一遍藥,已經徹底不妨事了。”

許嬤嬤拉著皇帝的手仔細看了半晌,見果然無礙,替皇帝理好衣袖,道了恭喜,便領著顧沅辭了出來,隻是卻並不直接回寧壽宮,而是折進了值房,召過魏逢春道:“老娘娘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