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子從德國回來，似乎沒有回海口家裏的打算。
2008年5月4日 星期天晴，有時多雲。
想起又是青年節，想起十九年前做的一台晚會，當時自己還以為是青年節的主人，怎麼一晃就跟青年節沒一點關係了。也不能說沒關係，大兒子正在做青年節主人的年齡。想到大兒子，心情有些沉重。
一直沒敢把肺上長東西的事告訴他，怕他會擔心。但是顯然瞞著他也不是辦法。就趁著祝賀青年節的借口把事情說了吧。
大兒子果然反應很激烈，在電話那邊大哭不止。自己兒子的哭聲會牽疼自己的心，自己的心很疼。內心的企望是這個壞消息不要太久駐在大兒子心裏。
2011年2月2日星期三晴，冷。
忽然很想再寫一部小說。念頭一來，便又犯了老毛病，拚命冥思苦想，要找到一個自己滿意的標題。
老婆將一個兩年之前為小兒子買的玉石掛件找出來，那是個牛頭造型的翡翠，質地和做工都算不上精美。小兒子快兩歲了，也到了可以戴首飾掛紀念物的年齡，當媽媽的要為兒子打扮一下。
牛頭突然讓我來了靈感。小兒子與外公都屬牛。牛，我一直喜歡與牛相關的意向，我的第一幅大畫就有一隻金牛，標題是“躲藏在雲上的金牛 偷偷窺望那葡萄紫色的大海”，與牛相關；有了，牛鬼蛇神！牛頭馬麵不如它，牛氣衝天不如它，對牛彈琴更不如它，就“牛鬼蛇神”。
牛鬼蛇神，有鬼有神的一定也會有趣。
在自然界當中，這兩個家夥老死不相往來，牛不會踩到蛇，蛇也不會當牛是它的威脅而攻擊它。上帝在造這兩個東西的時候，肯定沒想過讓他們彼此發生任何聯係。是誰這麼有想象力，把兩個毫不相幹的東西如此緊密地拉到了一起呢？
許多年以前，第一次關心到“混沌”這個詞彙，查一圈發現最早見於莊子，那很讓我興奮了一回。莊子是我的第一偶像啊。希望這一次也不要讓我太失望才是。
然而，這一次出師不利，剛上網絡，電腦死機了。好不沮喪。再上，居然也不是等閑之輩，李賀，唐代大詩人李賀。
那麼就“牛鬼蛇神”了。
老婆的阿爸屬牛，一輩子跟鬼打交道，是當然的牛鬼。蛇也是現成，那是在下的屬相，神不神雖然不能自己說，去湊個數總還不至於偏差很多，就濫竽充數好了。
2011年6月6日 星期一晴間多雲。
這一天是極端奇特的日子。
這一天，是今年的端午節，是今年的芒種（種地結束的日子），是老爸十周年祭日，是嶽母四周年祭日。
老婆孩子在我的家鄉陪伴老媽。老媽攜兒媳小孫子大女兒小女兒一家集體去祭奠老爸。那是老爸與小孫子與兒媳的唯一一次見麵，願老人家安息。
我知道大兒子在國內，雖然他未曾與我聯絡，我依舊時刻在惦念他。已經太久沒有聯係了，給他打電話我會覺得心裏有障礙，不如就發一個短信打一個招呼。
絕對沒想到他會打電話回來，他問哪位，我說是老爸，他不由分說打斷我，說他的手機沒中文字幕，他收到的都是亂碼，說他不知道是我，說如果知道他絕不會打電話回來，說完就撂了。
我呆了好一陣子怔不過神來。
那會兒我正在《牛鬼蛇神》的寫作過程中，一條短信引來的一個電話，將我完全打蒙。
我知道這部已經生長出幾萬字的小生命到了夭折的當口，幾個月的心血會付之東流，我的心的溫度在今晚到達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