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1 / 3)

他將捏在指間的煙頭彈開, 「雖然當年的案子已經蓋棺定論了,但知情人總是沒死光的。說是入室盜竊,其實上門勒索未遂。這樣的男人確實該死,隻是不管怎麼說,一個父親死在自己兒子手裡,活脫脫一出人倫慘劇。」

邵硯青背對著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聲音傳過來,卻是前所未有的冷硬:「他不是我父親。」

季修白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敷衍似地點點頭:「我料到你不會承認。也是,有那樣的父親,還死得那麼難看,換成任何人都不會願意承認的。」他銳利的目光由往旁一偏,「你心裡很清楚,你配不配得上她。一個私生子,殺人犯。你騙了她一次又一次,她或許會原諒初犯,但不會容許再犯。」

邵硯青思忖片刻,說道:「我從來沒考慮過我和她之間是否般配,而是我們適不適合在一起。雖然在起初的時候我確實猶豫過,怕她被嚇跑。於是我停了下來,考慮著要不要伸出手去。倘若她願意接住,那就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了。結果,最後還是她先遞出手來。那時我才發現,我身上也有值得她喜歡的東西。既然她都喜歡,我又有什麼理由嫌棄自己?我從未對她撒過謊,對你也沒有。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人生艱難,不管做一件事說一句話也要深思熟慮,否則影響的可能就是一生。在這點上,我不會做得比任何人差。」

「你所謂的謹言慎行,不過是無為而治。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隻是守著你的方寸天地。一日三餐,朝飲夕眠,活得像行屍走肉。」季修白輕蔑道,「你自己困在那裡,也想把陶泓拖住,陷在裡麵。陶泓喜歡四處遊歷,至今為止去過多少國家,到過什麼樣的地方,你知道嗎?她和你提起過嗎?她不會和你提起,因為那些珍貴經歷裡都有我。你陪著她經歷風霜雪雨過?還是她曾經精神崩潰地在你懷裡痛哭過?她所有的、值得紀念的人生經歷裡我都參與過,而你,什麼也沒有。」

邵硯青的指尖揉著那團皺巴巴的糖紙,這時臉上的表情放鬆而和緩。他說:「你的那些過去,我沒有興趣。」這時腦袋微側,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不過兩秒的停頓後,他用罕有的、略帶惡意的聲音說道:「倘若你擁有過的 『經歷』『回憶』真的有你以為的那般『珍貴』,她也不會離開你。」

這些年來修身養性,季修白已經不大動怒了,可是邵硯青的話卻惹得他怒意勃然。知道這是被說中了痛處,更是他不願意承認的。依在牆角處的人這時往前挪了挪,可這時他卻看不太清她臉上的表情。是鄙夷是諷刺,還是帶著淡淡嘲弄的憐憫。

其實在一切都已經變了,可他不願意承認。因為還深愛著,所以哪怕這時已經感覺到一絲狼狽,卻仍不退讓。

「你留不住她的。」

小廚子笑起來,「是。她的世界很大很大,而我的世界裡隻有她。她不需要帶上我,因為我會一直跟著她。如果她說:硯青,你回家等我吧,等我回家。我就會回家等她,她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等待是我最擅長的事,我有一生的時間來證明這一點。」

季修白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他生得高,又站得筆直,看的時候視線必須微微抬起。他很年輕,正是因為太年輕了所以目光才這樣清澈而堅定。

這樣不自量力。

「陶泓很容易被一些膚淺的東西打動。就像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她一定聽得入耳。她也確實聽進去了。」季修白抬眼示意,「我想拆穿你到頭來卻是做了無用功,反倒是成全了你。」

邵硯青順著他的目光回望,還未觸及到她的眼眸,手上卻是一暖。之前懸宕的心立刻放鬆,安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