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時無刻不在以為著,他是多麼地喜歡她,愛護她。
——即便他們彼此早已心知肚明,那表麵上的相敬如賓不過是為了敷衍她父兄的手段罷了。
他記得朱錦瑟死後,自己曾有過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生得極美,卻笨得出奇——這正是讓他喜愛之處。
他待她極好,她要什麼,他便給她什麼。即便她後來放肆到與旁人暗通款曲,他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天下間,還有他這麼好的男人麼?
但這個女人不知從哪裡得了一幅朱錦瑟的畫像,竟開始處處模仿起她的打扮來了。
——這當真笨得讓他不能忍了。
朱錦瑟臉圓而頸短,才墜短飾。她臉狹而頸長,竟連這南橘北枳的道理都不明白,果真有點——笨得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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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道,若是姑爺與新夫人琴瑟合鳴,舉案齊眉,則隻字也別提她,但若是新夫人與姑爺有怨懟,就把她畫像取出來,也好叫姑爺知道,終究是對小姐不能忘懷的。
哈,她還真是自作多情得讓人噁心啊!
他什麼時候對她難以忘懷了?!
——小姐道,姑爺若是娶新夫人,必然是尋個與小姐一丁點也不同的女子,這便可證明,姑爺心裡想的念的,都是小姐,旁人若有一丁點相似,都是不能忍的。
哈,這瘋婆娘竟連這都料到了?!
可他若是再娶一個和她有點相似的,是不是又變成「姑爺果然是心心唸唸著小姐的,不然新夫人也不會那麼像小姐了」?
看來他是對朱家的老家人們太好了。
在他們眼裡,他大約一輩子都是他們「小姐」的「姑爺」罷了。
——朱錦瑟自盡的時候,怎麼不把這些人一起帶走?!
但他轉念一想,朱錦瑟假仁假義得很,必然是要讓這些人留著給他找不自在呢!
他還記得那一天的火光,照亮了半條長街。
「走水啦!」
到處是喊聲,腳步聲。
他帶著人,身處大火中,心頭的一團火卻一下被澆滅了。
——朱錦瑟在哪裡?!
不能讓她跑了!
他記得自己衝進那火光中,人們的吶喊被遠遠拋在身後。
似乎是有人在喚著自己的名字。
但他想著的,卻是「朱錦瑟」這三個字。
不能輸,他絕對不能輸!
他要看著她知道一切之後的神情,高傲地把一紙休書甩到她臉上!
他要看著她為了自己的父兄哭泣,害怕,也許她會求他,但他絕不會理她!
他要做那麼多事,怎麼能讓她就這麼逃走?
她不是自以為他很喜愛她麼?
她不是自以為他會為了她放棄獨孤家麼?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神情,她的反應。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可惡的朱錦瑟就是不讓他如願!
她興許依舊帶著他喜愛她的美夢甜蜜地在夢中故去。
她興許還得意洋洋地以為一覺睡醒一切都會不同。
她興許什麼都還不知道,就這麼去了!
——這讓他怎麼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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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旁人說那火勢是從朱二小姐的閨房起勢的。
這說法驀地讓他好受了些。
對的,這瘋婆娘是不能忍受失敗,氣急敗壞才自盡的。
儘管她不承認,但她終於還是敗給他了不是麼?
隻是她究竟又為什麼堅持不懈地在那以為著,他就一定對她情根深重,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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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第一次瞧見朱錦瑟的時候,她打扮得似個小廝,跟在父兄身側。一眼瞧去,便是個戰戰兢兢卻又好奇心過盛的大家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