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流蘇惡狠狠地叼起一塊狗肉,使勁地緩緩撕咬著、咀嚼著,像是在撕扯著一個邪惡的靈魂。驀然間,人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在它近旁的小姑娘驚叫一聲後退了好幾步。眾目注視之下,一抹殷紅順著流蘇的嘴角流了下來,它悲憫地一仰腦袋,像個大英雄一般悲壯地合上了眼睛。
流蘇鮮紅的血順著喜慶的大紅綢巾在地上流淌,絕望而淒涼。流蘇曾經偉岸的身軀轟然倒地,長睫毛垂在了臉上。上麵,隱約有淚光滑動。
人們突然猛醒過來。
“狗肉有毒,狗是被毒藥害死的!”流蘇用生命破譯出的這幾個血淋淋的大字,寫在了人們的心裏,火辣辣地疼。
不知誰打開了一扇窗戶,北風灌進了屋。
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
狐淚
你見過雪狐的眼淚嗎?清澈,聖潔,蘊含著極度的哀傷。
——題記
呼嘯的北風襲卷了整個山崖,把銀色的雪片拋撒得漫天飛舞,如同一群白色的妖精,迷惑了意念,寄送了絕望。
一行深淺不一的腳印在無垠雪野中若隱若現。夾雜著淡淡的呼吸聲,兩個潔白的影子在風雪中毅然前行著,像神聖的行者。
那,是兩隻漂亮的雪狐,滄善和桑冽。
“哥,哭風崖還有多遠啊?”滄善一邊邁著沉重的步子一邊問。
“很快。”桑冽健步如飛地走著,冷冷地回答,渾身上下透出一種王者的孤傲。
“那就好。”滄善的步伐頓時輕快了不少。已經在洞裏窩了好幾天了,終於又能去哭風崖轉轉了,風雪中的夕陽,想必一定很美吧。想到這兒,滄善又加快了腳步。
白茫茫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黑點,空氣中飄散著一種陌生的氣息。
“是人類。”桑冽那細長的眸子眯了起來。
滄善奔了過去。
那是一個年輕的獵人,穿著厚厚的大衣,他的眉頭緊鎖,緊抿的雙唇泛著淡淡的紫,神情十分痛苦。他凍僵了。
桑冽瞥了獵人一眼,淡漠地走開了。
“嘿,他看起來需要幫助。”滄善站在獵人身邊,衝著桑冽大喊。
“需不需要幫助跟我們無關,救了他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桑冽並沒有停下腳步。
“可是……”滄善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桑冽冰冷的聲音打斷了。
“如果你再執迷不悟,我就先走了,提醒你一下,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隨後,桑冽健壯的白影緩緩消失在了雪野中。
滄善趴下身,把舌子貼在獵人冰冷的麵頰上,反複地移動著舌頭,又不停地嗬著熱氣。獵人沒有血色的麵上出現了一點紅潤的光,身子也逐漸熱乎了起來。
好冷。滄善縮回了舌頭,漂亮的眼裏閃著溫柔的光。
獵人的眼皮輕顫了一下,眼睛緩緩睜開了一條縫。好美的狐狸啊!通體雪白,純色的毛柔軟光亮,這皮毛多值錢啊,要是能把它射到手……獵人的嘴角牽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獵人活動了一下手腳,手緩緩地移向了獵槍。
危險的氣息。滄善有點畏縮地退後了一步。這是什麼樣的眼神啊,凶狠,狡詐,不像是麵對救命恩人時所應該有的表情。
獵人猛地抓住了獵槍。
滄善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它猛地向雪中奔去。那是危險的氣息,死神正在緩緩逼近。
“嘭!”一聲槍響清晰地回蕩在雪野中,一粒子彈從滄善身邊飛過。
滄善沒了魂似的瘋跑起來,狂風吹亂了它雪白的長毛,像風中飛舞的棉絮。它到底做錯了什麼?
獵人在它身後窮追不舍,剛才死灰般的臉上透出了邪惡的精光。
“嘭!”又是一聲槍響。
一粒子彈精準地擊中了滄善的大腿。滄善哀嚎了一聲,倒在了雪地上。
獵人喜悅地一聲驚叫,快樂地朝滄善飛奔了過來。
滄善的餘光瞄見了這個影子,它拖著一條傷腿,又繼續奔跑了起來。
殷紅的血像一條紅色的綢緞,駭然顯現在一片銀白中。
“看你逃不逃得過。”獵人惡狠狠地嘀咕一聲,猛追了起來。風在怒吼,驚動天地。
滄善再一次跌倒,但它咬了咬牙,又毅然衝進了風雪中。
前麵,就是哭風崖。
滄善腿一歪,撲倒在崖邊。它的心如刀割般地刺痛,耳邊回蕩著桑冽的話: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如果不是它的慈悲,獵人早就掩埋在雪野中了;如果不是它的善良,它早就可以和哥哥並肩欣賞夕陽了。太陽就快落山了,它卻無法欣賞,死神的陰影正在它頭頂徘徊,獵人的腳步越來越清晰,像鼓點擊打著它的心,它到底做錯了什麼?
一陣難以言表的哀傷充滿了它的心,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誰造就的禍?人類,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生物啊,為什麼它的好心、它的艱辛卻換來如此的回報。它的付出,回過頭來卻是要索取它的性命嗎?
滄善的眼前隻有一片白茫茫的大地,耳邊的腳步聲像犀利的嘲笑、無情的譏諷。笑它的無知,諷它的可悲。
一滴清澈的水珠從滄善狹長的眼角滑去,滴落在地上,像一顆破碎的心,淒美而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