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再來集合。”輕夢提醒道。
“好的。哎——鳥籠就不用拿回家去了吧,反正就幾十分鍾。”我提著鳥籠猶豫著。
“等下我們都早點來,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輕夢隨口說了一句,和我一起乘電梯下了樓。
於是,破敗不堪的天台上,隻留下一個略帶鏽痕的鳥籠,以及籠中那隻孤單的鸚鵡。
吃過午飯,我興衝衝地跑上了天台。然而,眼中的笑意在一瞬間凝固了。我看見輕夢一個人若有所思地仰望著天空,手滑稽地向前伸著,仿佛要抓住什麼。眼神怪異,仿佛是癡了。
在她的腳邊,鳥籠的鐵絲拉門毫無顧忌地大開著,裏頭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動靜。空氣寂靜得讓人心慌,仿佛連心跳都慢了半拍。幾縷狂躁的風急速掃過頭頂,卷起一大片灰白的塵,夾雜幾小片零星的羽毛。冷酷無情,觸目驚心。
輕夢轉過頭,望著訝然的我,像是猜出了我的心思,輕聲說道:“你家的鸚鵡……飛走了。”簡短的幾個字,像一把尖利的小刀,殘酷地毀滅了我的最後一絲念想。
我強忍著怒火,直視著她的臉,冷冰冰地說:“你為什麼要把它放了?”
“什麼?我?”輕夢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神中滿是疑惑。她恍惚地眨著眼,好像不太明白我的話。
“別裝了!你為什麼要把它放了?”火氣上冒,我的語氣有些不客氣。
“鸚鵡根本不是我放的!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隔壁樓的一個小孩子正把手伸進籠子摸鸚鵡的羽毛。我一來,他就跑了,還忘記了關籠門。等我跑到籠前時,鸚鵡已經飛走了。我想抓,可是……”輕夢的聲音升高了一個調,語速很快,委屈地為自己辯解。
然而,鸚鵡飛走的悲痛讓我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我冷笑地說:“什麼,隔壁樓的小孩?這種借口我聽多了,你別狡辯。”
“你為什麼說我狡辯!我說的都是事實!”輕夢漲紅了臉。
“你別騙我了。”
“我沒有騙你!”
“你就是騙我!”
“沒有!”
“就是有!”……
嘈雜的爭吵聲在天台回蕩,心煩意亂。
“原來,我連一隻鳥都不如!”輕夢大聲嚷起來,臉漲得紅紅的,眼裏滾出晶瑩的水珠。氣憤、惱怒、冤枉、委屈,一下子擁堵在心頭,無法忍受。
我無心再吵下去,心像是被攪成了線團,亂糟糟的。我狠狠地轉身,扭頭就走。
然而,口袋中的玻璃鳥卻刻意和我作對似的,一下子飛出了我的口袋,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鳥籠上。我下意識地彎腰伸手去撿,卻有一隻手搶先了一步。隻見輕夢緊緊地攥著它,用寫滿悲傷的眼睛直視著我。然後,在我的目光裏,她一個箭步走到陽台邊上,揚起右手越過欄杆,毫不猶豫從高空狠狠地把玻璃鳥向下摔了下去。
玻璃鳥在空中劃過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像真正的鳥一般,從天台俯衝而下。然後在堅硬的地板上,破碎了,留下滿地的金色碎片。
“假鳥一隻罷了,留著還有什麼意義?”輕夢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句讓別人、也讓自己傷透了心的話。
一道閃電劈過長空,在黑色的天空裏顯露出無限繁雜的枝杈,像一排排尖削的骨。豆大的雨點從空中砸了下來,我提著空籠子趕緊往家跑,心裏空落落的,仿佛丟失了什麼貴重的東西。不是玻璃鳥,而是……
“假鳥一隻罷了,留著還有什麼意義?”火冒冒的話語,卻在字裏行間透出無限委屈。可是,鸚鵡明明是她放的,是她先狡辯來著。難道,她是被我冤枉的?我不敢往下想。我忽然後悔起來,我為什麼這麼容易激動,我為什麼當時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難道“一時失言會釀成千古恨”?然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現在該怎麼辦?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輕夢再也沒來找過我。我心中當然不安,每次踏上樓梯,總會不自主地邁上天台。然而,眼前是一片沒有止境的灰白,單調而乏味,冷清得叫人膽寒。
天台不再是“秘密基地”,不再是我們玩耍的樂園,它隻是一片年久失修的頂樓空地,破敗至極。
人去樓空,光陰稍縱間,已物是人非。我站在天台的欄杆邊,仰望著不再晴朗的天空。玻璃鳥,脆弱得不堪一擊。“唉……”
“怎麼了?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正在頂樓平台曬被子的唐阿姨,看到我愁眉不展的表情,一邊忙活著自己手裏的活,一邊關切地問我。
我無精打采地偏了偏腦袋,把與輕夢吵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唐阿姨聽完我的話,驚訝地說:“你難道不知道你那鸚鵡是九樓那個出名的的搗蛋鬼放走的嗎?”
“什麼?”我一陣震驚,眼睛恢複了神采,睜得渾圓。
“我親眼看見的。”阿姨認真地說。
我的思緒飄向了遠方,許多回憶紛至遝來。
“鸚鵡根本不是我放的!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隔壁樓的一個小孩子正把手伸進籠子摸鸚鵡的羽毛。我一來,他就跑了,還忘記了關籠門。等我跑到籠前時,鸚鵡已經飛走了。我想抓,可是……”
“原來,我連一隻鳥都不如!”
“假鳥一隻罷了,留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的思緒好像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鳥飛了可以再買,友誼破碎了還能補回嗎?
於是,還未等唐阿姨反應過來,我便“噔噔”地衝下了樓,急急地叩響了輕夢家的房門。我也完全沒有考慮輕夢能否會接受我的道歉,我隻是想到必須向輕夢說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