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鑄器山這邊,那日洗劍池一聲嬰兒啼哭貫徹長空,直搗眾人心窩,鼎沸人聲隨之炸裂,山上山下一片混亂,當即爆發數十起爭鬥,一時間山莊上下廝殺震天。
值此混亂時刻,虛清真人突然出關,千賢門掌門“象陽子”及梵音寺方丈“智玄”大師也不再遮掩,聯袂現身,又有妖帝“青霖”及魔族至尊“荒”震懾群雄,鎮守虛空。如此五位當世前十高手罕見且有默契地將整片區域封了個嚴實,任你有通天修為也插翅難逃。
山林腹地,蜿蜒小道上,不時傳來陣陣打鬥吼叫,爭鬥如荼的氣機亂流前仆後繼,截枝斷葉,打得落葉殘枝漫天飛舞,幾乎欲將人掀個跟頭。
形勢雖是逼人,可鐵無鋒穩健的腳步也隻是略顯匆忙而已。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個愁眉苦臉的童子,那童子頭頂隨意挽著的發髻上斜插一把桃木簪子,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一身道袍到處是洞,簡直比“落霞關”外的乞丐還要不堪。他一邊絮絮叨叨地抱怨師兄不該把自己從“若水秘境”中強拉硬拽出來,一邊怪叫著躲避絞纏旋飛的氣機亂流,一時間竟沒有注意到向來麻衣素服的師兄今天穿得格外莊重。
鐵無鋒似是早就習慣了小師弟的性子,也不多加理會,隻管專心趕路。那童子一路怪叫連連,也沒心思注意當下去往何處,待到停下時險些撞到鐵無鋒身上。
鑄器山內外雖危機伏如猛虎,暗箭潛如毒蛇,可“登天閣”外卻是難得的平靜祥和。它背靠青山,頭頂白雲,穩踞此地,比任何山石草木都要來得更加自然。
“登天閣”三字剛一入目,那童子又是一聲怪叫,後知後覺地猛瞧了瞧鐵無鋒身上的隆重錦服,終於確定了什麼,顧不上埋怨,急忙雙手挽著原地轉了圈,仔細正了正衣冠,照著影子將發簪扶正,雙手胡亂地抹了把臉,心中懊惱感才稍稍壓下些。
登天閣規模不高不大,不偉不雄,尤其不注重裝飾,門前既無巍峨浮雕,又無千年古木,隻有九幅風格迥異的敘事圖刻畫在外牆,這其中最古老的自然是鑄器山莊開山鼻祖烈炎子開宗立派及鑄造玄劍“青天白日”的故事。
二人照常在畫壁前拜了拜,然後徑直入內。那童子此刻算是徹底安靜了,縱使這座建築實在談不上恢宏,可二人心底那份如螻蟻般渺小的感觸卻極為真實,這種感覺就如同一人站在高聳入雲的山峰之下仰望,心悅誠服地歎息自己何等渺小。而這一切錯覺的產生,隻因為這是鑄器山曆代先人的長眠之所。
鐵無鋒壓下心中激蕩,走到門前,恭敬屈身,幾乎將上身彎成水平,才輕聲稟報道:“師父,小師弟到了。”
門後傳來金戈真人淡淡的聲音:“進來。”
二人推門入內,隻見往日衣著儉樸的金戈真人著一身紫青色錦袖華袍,頭戴金玉蟠龍束發冠,背對朱漆雙龍門,腰挺背直,跪在金色蒲團上。在他麵前,案幾自上而下陳列著無數靈位,如同險峰深處級級向下延伸的台階,讓人再生微末之感,上等桃木製成的靈牌前,有三根手指粗細的妙香正劇烈燃燒著。
鐵無鋒和那童子不作猶豫,上前一步,依次進香,又退後一步,跪在青石地板上,恭敬道:“弟子鐵無鋒拜見諸位師祖”,“弟子白鶴年,拜見諸位師祖”。
二人額頭壓地,連叩三下。
待到二人禮足,金戈真人輕聲問道:“獻祭之事準備地如何了?”
鐵無鋒恭謹回道:“玄陣已經準備妥當,隻等小師弟入陣便可開啟。”
金戈真人淡淡點頭,望向白鶴年,慈愛說道:“鶴年,你可願意主持天火玄心陣?”
白鶴年“啊”了一聲,頗為驚訝,竟沒想到師父真會將如此重任托付於他,他吱吱嗚嗚,一時間都不知如何言語了。
驚訝稍褪,他掰著手指怯弱回道:“弟子恐怕不足以擔此重任。”
金戈真人也不生氣,反問道:“為師侍奉劍池久矣,又有大機緣傍身,成名之後才有幸得秘境認可;你師兄鐵無鋒鑄器百年,至今也不得秘境垂青,無宗門特殊法器根本無法出入,而你,初入劍池便能得‘若水秘境’認可,你難道不奇怪嗎?”
白鶴年眼中略有迷惑,靜靜等待金戈真人下文。
“天火湖形成於‘仙界之戰’,傳說由仙界‘八卦爐’傾覆所生,與地心岩漿貫通,在實火中排名魁首,也有先輩推測,當年幾成汪洋的仙人之血被八卦爐火吞噬,自此異變,早已與過往不同。為師第一次發現你時,就是在劍池天火湖外,當時你赤條躺在湖邊岩石上,根本不受天火影響,反而如魚得水,偶有歡呼,也正是因為如此,後來諸弟子無法承受天火灼傷,無奈之下,為師才讓你參與到‘天火玄心陣’最關鍵的部分,如今陣法有大半出自你手,普天之下,再找不到比你更適合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