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蘇辰依舊是迷茫的。
他這輩子,在遇到陳妤之前,隻戀愛過一次——那還不能算是戀愛,隻是他母親部下的孩子,與他一起長大的少女,笑吟吟對說喜歡他,會娶他。於是他就以為自己喜歡對方,會嫁給對方……直到一夕事變,母親戰死,而曾經的未婚妻另娶他人。家中還有幼妹,他被迫堅強。於是他承蒙皇恩,受了一個將軍的稱號,得了一個巡防的虛職,領一份微薄的俸祿,來養活家庭。
以前,他扮了女裝,藏在士兵中,也悄悄隨母親上過戰船,殺過人,身上有幾分戾氣和堅忍,但其實,蘇辰什麼都不會。他隻是皇帝用來顯示自己恩德的工具,隨時不需要了,皇帝隨時都會舍棄他。他不再在乎自己,隻盼著妹妹早日長大,而後他把所有的閑暇時間都用來練劍,練母親親手教給他的那套保命的劍法,那曾經是唯一能讓他暫時忘記傷痛的事情。
他不懂愛,不懂為人處世,也不想懂……他把自己的心鎖起來已經太久。
是什麼時候,他越來越少練劍,越來越多陪著陳妤了呢?是什麼時候,他這樣伸手把她抱進懷裏,也不覺得突兀羞窘呢?
蘇辰想不出答案。
一直想到他的眼皮終於開始發沉,困意上湧的時候,也沒有想出來。
更加不幸的,當蘇辰終於覺得自己快要入睡,天卻亮了。
太陽不會因為一個人很想繼續睡覺就不升起來。
同理,各種討厭的人不會因為陳妤隻想談戀愛不想見外人就不存在。
管家彎著腰,很艱難地稟報:“主子,丞相李涵請求拜見,有事相談。”
陳妤:“不見,我難受著呢,不宜理事!”
“她是誠心誠意前來探病的,不見不好。”管家勸。
陳妤:“不見,我沒病,探什麼病?”
“前來探傷。”
“不見,傷在我身上,他來看什麼?來看熱鬧?”
“隻是單純拜訪。”
“不見,想拜讓她去南郊拜佛去,拜我做什麼?我還沒七竅升天呢!”
“……”管家終於無語。
蘇辰於是看不下去了,插嘴:“妻主,見見吧。”
“不見!”
“見見吧。”
“不見!!!”
“見見吧。”
“不見!!!!!!”
“見見吧。”蘇辰依舊好脾氣地重複著,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當然,如果你堅持不見,那就不見吧!”
“算了,聽你的,見。”陳妤揮揮手,見好就收。
她虛扶著傷口起身,蘇辰急忙扶住,同時使給管家一個眼色。
管家擦著額頭冷汗快步走出,心底卻在感歎:啊,果然是被殿下放在心尖上的王夫,除了陛下本人,也就他的話還能管得住她!
這些天,陳妤的性子愈發陰晴不定,大家都格外感謝蘇辰。
連陳妤,也挺感謝他這般容忍自己的任性的。她也願意聽他的,因為反正他隻是順著管家來勸,管家的建議畢竟還是為她好,很少出錯,答應下來不僅無害,還能讓管家念著蘇辰幾分好。
不過這一回,蘇辰卻著實勸錯了。假如時間可以重來,他想,自己肯定不會再勸陳妤去見什麼狗屁李丞相。
異夢(十)
宰相究竟說了點什麼,隻有陳妤和蘇辰兩個人聽到。
送走客人後,陳妤依舊表現得沒心沒肺,蘇辰卻憂心忡忡。
他心裏到底藏了太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他曾經有過的戀人,他什麼都不懂的事實,他差點被充軍妓的經曆……那些他以為會忘記的,此時全被宰相的話又勾了出來,愈發刺得他不自在。麵對管家探尋的眼神和旁敲側擊的提問,他甚至羞於啟齒,最後隻答了一句:“你去問殿下吧。”
因為知道丞相來訪不是小事,肯定是要和皇帝報告的,所以管家雖然不情願,卻還是硬著頭皮去找陳妤。
陳妤靠在軟椅上,捏著一本書,翹著二郎腿,歪眼斜嘴地連個正形也不給——事實上,這才是她的常態,沒娶蘇辰之前,她一直這樣吊兒郎當的。
對於管家的探聽,陳妤回答說:“她隻是來探病。”
“可是您沒病。”管家無奈。
“她隻是單純的來拜訪。”陳妤又說。
“……”管家默默無語,隻好注視著自家一點不讓人省心的主子。
陳妤輕笑一聲,翻著手裏的書繼續看。
管家好奇,湊上去,驚怔,臉紅,結巴:“主子,這、這、這……”
陳妤把書一合,挑眉道:“怎麼了?”
書麵上,三個寫得很秀氣飄逸的毛筆大字:“春宮集。”
可憐我們的管家大娘,盡管她是個大娘,可因為一直忙於為皇家服務,滿肚子秘密,沒有時間,有時間也從來不敢放肆,至今還是個老姑娘。現在,這個老姑娘被陳妤這個裝成很灑脫的小姑娘壞心眼地看了笑話。
陳妤問:“怎麼,你也想看?那我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