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當然知道華夫人的用意。用權勢太過壓迫隻會適得其反,汙了華太師的名聲,這華夫人怎會不懂得審時度勢。

稍待片刻,那小二嘴裏那「掌櫃的」卻並未出現。

隨之而來的是個身著黑衣腰間佩刀的中年男子,他長得剛毅有棱有角,下巴上蜿蜒了一道長長的疤痕,一頭長發束得緊湊,麵色肅然。

他走路幾乎沒有聲,悄無聲息的來到小二身邊,直把冬香嚇得打了個哆嗦。

他麵無表情,淡淡對小二道:“把華夫人請進來吧。”

男人的音色暗啞,在這被黑色籠罩的深夜裏透露著絲絲寒意。小二聽了眼皮一跳,縮了縮胳膊,不敢有絲毫怠慢,忙作揖把華夫人請入室內。

華夫人慢慢掃視那黑衣男人一眼,微不可見地皺眉,又轉瞬即逝。秋香挨得她最近,不露聲色地把這表情收入眼底,心中揣測起男人的身份來。

從黑衣男人的打扮看來,他大概是包下這客棧主人的侍從。他口中那一句華夫人,也分明是識得他們的身份。

能有包下整間客棧的氣魄,不是達官權貴也是富庶人家。秋香無論從哪裏看,都覺得包下客棧之人的身份並不普通。

在她思考的時候,小二已經領著她們進入客棧大堂。

與外麵黑色的夜相比,這可謂是燈火通明,燈盞上的燭光被風慫恿,跳躍了幾下,就像是對她們的迎接。

風雨終於被攔在了門外,丫鬟們安心下來。

趁眾人把客棧打量的光景,秋香把視線轉移到黑衣男人身上。

隻見他極為自然地摸著腰間的刀柄,往二樓走去,腳步輕緩,動作毫無違和。被火光照亮,隻見秋香眯了眼,她朝著男人的方向看去,二樓雅座珠簾之後竟有幾道身影。

那是兩個男人。

秋香離得太遠看不清他們的長相。隻見其中一個穿著絳色緋袍,頭戴束冠,黑衣男子便走至他身後抱胸而立,身份不言而喻,大抵他就是今日包下客棧之人。

大概是一幹丫鬟們進入客棧時有些吵鬧,那穿緋袍的男人側了下頭,朝她們看來。秋香雖看不清他的長相,可隻覺打量在身遭的目光生冷,好似利刃,能把人拆骨入腹。

仿佛是她的錯覺,他們的目光有那麼一瞬間交錯,秋香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去看他。便向他對麵的白衣男人看去。

那白衣男人與緋袍之人對麵而坐,秋香隻能看見他的背影。比起緋袍男人來,他要顯得纖瘦一些,白色的長袍把這背影凸顯得極為清冷。

他背影筆直,一身書生打扮。可麵對那緋袍男人,卻沒有輸掉丁點兒氣勢。

這兩人似乎在對話,秋香一點兒也聽不見。

她觀察了片刻。

正當掌櫃抹著汗,出現在華夫人麵前時,樓上的局勢驟然發生了變化。緋袍男人籠著陰翳,手中的酒杯被投擲在地。

「嘩啦」一聲碎裂,酒水與杯壁剝離,惹得丫鬟們投去注目的眼光。

緋袍男人並未在意這些目光,仍悠悠坐於凳上,剛剛發生的似乎隻不過是場幻覺。

也不知其後白衣男人說了些什麼,這次緋袍男人沒有動作,反而身後的黑衣男人動了。

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到白衣男人身後,他腰間的刀徒然出鞘,迸裂著寒光刀影閃爍,下一刻便架在了白衣男人頸間。

而那白衣男人沒有挪動分毫,隻見他手中的酒杯緩緩向嘴邊送去,他說:“好酒!”

語音沒有顫唞,反而在這靜謐的客棧裏清晰可聞,也不知那個書生打扮的男人哪裏來的勇氣。

客棧內變得悄無聲息,丫鬟們個個抿著唇,屏息注目。連華夫人也露出思索的神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