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一 上帝折鞭——忽必烈兩次征日(1 / 3)

13世紀剛開始,蒙古人就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橫掃地球,先後征服金帝國、西夏帝國、花剌子模以及俄羅斯,把想象力所及的陸地幾乎統統納入版圖。1259年,蒙古帝國又征服了朝鮮。第二年,忽必烈成為蒙古帝國當家人。這個世界上地盤最大的國家領導人當時還不知道有日本,他隻知道普天之下隻有南宋還在負隅頑抗,拒絕稱他為主人。

蒙古人做了朝鮮的主人後,並不知道這個奴仆所受的委屈。委屈是日本人給的。日本倭寇的祖先們經常跑到朝鮮去打砸搶,朝鮮被騷擾得沒有辦法,就在1265年小心翼翼地告訴忽必烈,我們東南麵有個叫日本的國家總欺負您的奴仆我。

忽必烈又羞又怒,羞的是他孤陋寡聞不知道有日本;怒的是,日本居然沒把他這個地球奴隸總管放在眼裏。

雖然暴跳如雷,不過此時南宋還沒被解決,忽必烈不想對日本大動幹戈。

當然,忽必烈還有一個精明的戰略家的精密考慮。

自日本廢止了遣唐使以後,日本和中國大陸之間的交通其實就已經斷絕。如果非要說有,那也隻是偶爾冒險的商船往來,唐末五代不安定的政局,更是影響了中日之間的貿易熱情,另外就是造船技術的欠缺,特別是在海上季風知識方麵的匱乏,使得航海成為自殺式的冒險活動,結果就是,橫渡中國海的船舶在十二世紀初期幾乎絕跡。堅冰直到南宋時才被打破,中日逐漸恢複了往來。

在南宋以前,中日之間可憐兮兮的往來路線是以高麗為中轉站,先到高麗,然後再渡過對馬海峽。這是一條非常安全的路,遺憾的是,後來高麗發生內亂,政治腐敗,高麗人對往來客商勒索搶奪無所不為,商旅視這條路為黃泉路,所以隻好另辟新航線。

精明的人發現,從中國的寧波橫渡大海,就能一直到達日本的瀨戶。1133年,南宋的第一艘商船長途跋涉後,毫發無損的抵達日本,由此開始了中日之間貿易的新紀元。兩個國家的船隻航行在大海上,日夜不息。雙方頻繁的貿易關係使得兩國的交情日益深厚,兩國的關係自然也被忽必烈所得知。恰好當時日本海盜經常騷擾高麗,忽必烈突然萌生一個想法:如果能利用侵擾高麗的日本海盜,去侵擾南宋,既能解決高麗的困難,同時可以使南宋不勝其煩分散他的兵力,豈不是一箭三雕。

所以在1266年,忽必烈派了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黑的帶著國書出使日本,國書內容透著蒙古大汗的傲慢:

大蒙古國皇帝奉書日本國王:朕惟自古小國之君,境土相接,尚務講信修睦。況我祖宗,受天明命,奄有區夏。遐方異域,畏威懷德者,不可悉數。朕即位之初,以高麗無辜之民,久瘁鋒鏑,即令罷兵,還其疆域,反其旄倪。高麗君臣感戴來朝,義雖君臣,歡若父子。計王之君臣,亦已知之。高麗,朕之東藩也。日本密邇高麗,開國以來,亦時通中國。至於朕躬,而無一乘之使以通和好。尚恐國王知之未審。故特遣使持書,布告朕誌。冀自今以往,通問結好,以相親睦。且聖人以四海為家,不相通好,豈一家之理哉?以至用兵,夫孰所好,王其圖之。不宣。

忽必烈表麵上說要和日本建交,但這隻是外交辭令。本質上,他是命令日本一接到國書就必須馬不停蹄的過來跪在他麵前稱他為主人。

黑的捧著國書先到朝鮮,朝鮮領導人給黑的派了幾個向導。可當向導把黑的領到海邊時,麵對泡沫翻滾的肮髒的大海,黑的一陣嘔吐。他返回中國對忽必烈說,朝鮮人信口胡說,大海無法渡過。忽必烈大怒,不認為黑的膽小如鼠,卻認為朝鮮人不肯盡力。朝鮮人在忽必烈的施壓下,於第二年,捧著蒙古帝國的國書,心情複雜地踏上了日本島。

當時控製日本國政的鐮倉幕府收到忽必烈的國書後,好不吃驚。因為蒙古人對朝鮮發動戰爭時,他們一清二楚,而且還心驚膽戰地做了備戰。後來他們聽說蒙古人並不知道朝鮮半島東南還有個日本,就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鬆得有點早,中國民諺說了,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該來的總會來。幕府的高級政要慌忙召開緊急會議,最終決定把皮球踢給中央政府的天皇。日本天皇自產生以來,一直誠意地扮演著甩手掌櫃的角色。見到國書後,他和那群大臣一樣心膽俱裂。

參議(宰相)藤原長成還算有點膽子,仔細看了忽必烈的國書,然後輕鬆的對天皇說,人家沒說要來揍我們,隻是說,要我們去稱他為主人。我們稱他主人就是了。

天皇如同死囚得到大赦一樣,幾乎高興得跳起來,急忙讓藤原長成草擬複牒,然後送給真正的主人——幕府執權北條時宗,當時,北條時宗還不到二十歲,正是大學生未畢業的年齡。忽必烈的國書在幕府內部討論時,北條時宗有事外出,所以不知此事。現在知道了,又看了忽必烈的國書,就像炮仗一樣爆了起來。他說,這國書言辭不遜,一看就是個不知體統的莽夫,我們不理他。

結果,朝鮮使者空手而還,朝鮮國王向忽必烈透露了日本人的態度。忽必烈難以置信,他不相信一個自己從不知道的蕞爾小國會有如此膽量,居然敢不理睬自己。他一廂情願地斷定朝鮮使者根本就沒有去日本,於是,又把黑的踢到朝鮮,命令他必須帶著日本的“態度”回來,否則,就跳海。

1268年陰曆二月,黑的再次踏上朝鮮半島,在高麗使節的陪同下,登上日本的對馬島。但剛登上島,就被島上的居民用棍棒歡迎,黑的沒有辦法,隻好退到海中。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黑的帶著護衛偷偷上岸,捉了兩個日本島民,然後興高采烈地回到元大都。

此次日本之行,雖然沒有什麼結果,但忽必烈看到黑的居然捉到了日本的俘虜,就極大高興起來。那兩個日本人不懂中文,更不懂蒙古語,黑的懂日文,所以在充當翻譯的過程中,極力把兩個日本農夫說成是前來朝貢的日本使節。

雖然那兩個日本農夫怎麼看都不像是日本使節,但忽必烈還是相信了,他對兩個日本農夫優禮有加,還讓二人參觀了大都城內的許多風景名勝。

兩個日本農夫受寵若驚了小半年,1269年年初,忽必烈派人把兩個日本農夫送到了高麗,然後讓高麗派人送回日本。當然,這兩個人帶著忽必烈的信,信的內容仍然是希望日本低下高傲的頭,充當天之驕子的奴隸。

日本國相倒是重視起這個問題,起草了回信,但鐮倉幕府卻斷然否決,並且對前來索取回信的元王朝使者大肆辱罵。也就是說,忽必烈這次熱心的嚐試又遭到了失敗。

1270年年末,忽必烈以日本累次拒使為由,虛張聲勢地下令在高麗屯兵,以震撼日本人,同時物色張騫級別的能人誌士,再次出使朝鮮。

能人誌士的名字叫趙良弼,當時正在忽必烈的秘書監工作。以今人的眼光來看,趙良弼是貨真價實的出色的外交家。他本是趙州(今河北讚皇)人,女真族,本姓術要甲,音訛為“趙家”,所以就以趙為姓。後來中進士,曆任邢州安撫司幕長、陝西等路宣撫使、江淮安撫使、經略使、少中大夫秘書監等職。其人聰敏智謀,敢於勸諫,深得忽必烈賞識,諫言常被忽必烈采納。

趙良弼自告奮勇出使日本,忽必烈大為歡喜,當即命令他手持國書去日本“招諭”。同時,忽必烈命令高麗國王務必要把趙良弼送到日本。

1271年正月,趙良弼在蒙古軍隊的護送下到達高麗,八月份,趙良弼一行百餘人從高麗都城出發前往日本。九月十九日,趙良弼從對馬島到達九州島,結果被太宰府西守護所的人所阻擋,不許他赴京都見天皇。

據說,在金津島登陸時,島上的日本人望見趙良弼的船隻就準備舉刀來攻,趙良弼一行迅速登岸,用日本話對他們曉喻旨意,這才穩住了躁動的島人。後來,金津島的行政官將趙良弼等引入日本特有的板屋之中,外麵以重兵環圍。但就在那天晚上,房間裏的蠟燭突然滅掉,外麵噪聲一片。這是日本島上的人想要震懾趙良弼等人,但趙良弼安然自若不為所動,日本人就如同一拳頭砸在棉花上,沒有引起任何反應,也就沒敢輕舉妄動。第二天天一亮,趙良弼出來洗漱,發現日本國太宰府大小官員竟然刀劍出鞘,如臨大敵。有人來問趙良弼昨天晚上受驚否,趙良弼冷笑道,你們今天見到我完好如初,可受驚否?

據說,日本人大為慚愧,向趙良弼索要元王朝的國書。趙良弼卻說,我必須要見到你們的國王,才肯拿出。日本官員回答:“我國自太宰府以東,上古使臣,未有至者,今大朝遣使至此,而不以國書見授,何以示信!” 趙良弼反問道:“隋文帝(隋朝一任帝楊堅)遣裴(世)清來,你家國王郊迎成禮,唐太宗、高宗時,遣使皆得見你家王,怎麼今天,卻不見大元朝使臣?”日本人被問住了,但仍然不許趙良弼見天皇,仍然索要國書。趙良弼最後說:“不見汝國王,寧持我首去。”

太宰府的官員沒有辦法,趙良弼也沒有辦法,他如果不把國書奉上,那等於白來了。最後,雙方折中,趙良弼交出了國書的副本,太宰府官員先交給了鐮倉幕府,隨後到達天皇手中。這是一份綿裏藏針的國書,表麵上說睦鄰修好,誇日本素知禮儀,不會幹傻事,實際上是威脅日本,要日本臣服:

蓋聞王者無外,高麗與朕既為一家,王國實為鄰境,故嚐馳信使修好,為疆場之吏抑而弗通。……豈王亦因此輟不遣使,或已遣而中路梗塞,皆不可知。不然,日本素號知禮之國,王之君臣寧肯漫為弗思之事乎。……如即發使,與之(趙良弼)偕來,親仁善鄰,國之美事。其或猶豫,以至用兵。夫誰所樂為也,王其審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