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童年與軍旅(8)(1 / 3)

說是入粵,其實隻是剛剛跨入廣東省界。宣傳隊、衛生隊、供給處,全駐紮在與湖南交界的坪石鎮。宣傳隊和衛生隊住在鎮背後的一個小山坡上。這仿佛是一座蛇山,到處可見春天時蛻掉的蛇皮,平時在山上散步,也隨處可見蛇的出沒。當地老鄉說,這山上沒有毒蛇,不要怕,也別惹它們。

宣傳隊與衛生隊,全師兩個女兵最多的單位住在一起,自然事情也就多。衛生隊有個護士小金,十八九歲,喝鬆花江水長大的,皮膚白皙,特別漂亮。聽說護士長正忙著給她介紹對象,對方是個團長,膠東人,四十多了,打仗勇敢,為人善良卻有些粗魯。小金不同意,說團長跟她爸一般大,找老公又不是找老叔。護士長可能受了上級的托付,死氣白賴地動員小金,還用“這是組織對你的考驗”給小金施加壓力。小金一肚子委屈,經常背地裏一個人暗自落淚。

我和金玉廷知道這件事後,都憤憤不平,恨那個護士長,她自己嫁了一個比她大許多的副參謀長,還想逼著小金也找個老丈夫。

我跟金玉廷說:“一筆寫不出兩個‘金’,得幫幫你一家子出出這口氣。”

金玉廷說:“我有啥法子?一個是護士長,一個是團長。”

“什麼長也不能包辦婚姻,強迫人家嫁給他。”

一天,護士長洗了衣服,晾在操場的單杠上。我突然想出一個惡作劇:“小金子,那是護士長曬的衣服,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

“你跟我來。”我把金玉廷帶到蛇洞前,“捉一條小蛇弄死,然後包一張報紙,放在護士長的衣兜裏……”

他讚成我的主意,我們當即就行動起來。

傍晚,夕陽給山坡灑下一片橘紅,衛生隊那一排白房子,隱沒在晚霞的餘暉中。我們無心觀景,遠遠瞄著護士長收衣服,我們就躲在衛生隊宿舍旁邊聽動靜。

過了一陣子,隻聽房子裏一聲尖叫,片刻整個衛生隊亂作一團,又是急救,又是呼喊,可能出大事了。原來護士長把衣服抱進宿舍,一件件疊好,發現衣兜裏有什麼東西,打開一看,原來是條蛇,這突如其來的恐懼,把她嚇昏了過去。一大幫醫生護士,又掐人中,又做人工呼吸,總算把人救過來了。

當年全軍的模範護士、現在衛生隊的協理員向明,一改平素沉穩的作風,高聲嗬斥:

“這是誰幹的?哪個壞小子幹的?自己趕緊坦白!誰知道這事兒,站出來揭發!”

我和金玉廷都害怕了,知道這個玩笑開大了。怎麼辦?坦白了準要挨批評,甚至受處分,不坦白那就是個人品質問題。兩個人思來想去,決定去自首。

向明沒想到是宣傳隊的人幹的。我們坦白了,沒敢說恨護士長,隻說想開個玩笑,連連向躺在床上的護士長賠禮道歉。

因為不是衛生隊人幹的,向明一時不知怎麼處理,走到我們麵前,狠歹歹地問:“說,誰出的壞主意?”

我說:“是我。”

金玉廷眨巴眨巴眼睛,說:“不。是我。”

本來非常氣憤的向明,看我們兩人爭著認錯,態度反而緩和了:“瞧瞧,他倆還以為是立了功呢,都搶著‘領賞’。”

我說:“不是他,真的是我出的點子。要批評就批評我,與他無關。”

向明是我父親在牡丹江招的兵,參軍前是個童養媳,受盡了公婆的打罵、丈夫的欺淩。參軍後以部隊為家,待傷病員如親人,年年當模範。今天,她不知道怎樣才解氣,想了想,想到一張王牌:

“小高,我不但要向宣傳隊反映這件事,而且要告訴你父親,讓他好好教訓教訓你。”

宣傳隊馬隊長曾經說我,“小高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狀告他爸爸’。”聽了向明的話,我急赤白臉地說:“我是宣傳隊的人,告訴我爸幹啥?這是革命部隊,還搞家長製呀?你告到簡科長那也行,給什麼處分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