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決鬥(2 / 3)

槍聲象響起時那樣突然寧寂了,隻有幾縷硝煙在夕陽裏淡淡地化開。我們一行三人走進了一大隊三中隊的指揮所:“嗯?怎麼都在這裏?”

正拿著直尺在方格圖上比劃的幹部們站了起來:“105通知我們說你來了,剛才聽見了槍聲,我們說,101手又癢了,嘿嘿。”大隊長說。

“少來!鬼子先惹我的!——你們這裏也幫了一槍,沒事吧?”我把鋼盔套在槍口上交給三中隊長,抓起不知誰的大缸子灌了起來。“怎麼樣?”

“我們先轉了轉,再看了看,剛才算了算。今天晚潮是19:46,**是21:07,估計鬼子會拿出最後的兩個大隊來賭一下,22:00左右開始吧,三路……”

“三路?”參謀有點疑惑。

“三路。第一路,左側,大約兩個小隊,這裏開始,”一大隊長在方格圖上比劃,“到這裏停下,或者直插旅部,或者打我們的側翼,要看正麵攻擊的效果。第二路是右側,路遠一點,這裏,到……這裏,利用他先進的夜戰裝備迂回到這裏後分路,或者撫我側背或者取我中樞。第三路是正麵,進二退一,先吸住我們,然後一舉推進——亂來了,簡直。”

“孤注嘛。這點人不拚光他不甘休。——你要什麼?還是我說,省得你扭扭捏捏。給你一門炮,2210打掉他指揮所。四挺高機封住他中路,再給你六個發射器,咱們田忌賽馬。什麼?火焰噴射器?嗬嗬,對頭,放在二壕,滾式鐵絲網推到兩邊,摔不死的加把火。24、27兩個洞口反衝擊,中路差不多了吧?左邊不要你管,守備團去一個排,那裏地形太好,一挺機槍就夠了,讓鬼子慢慢地趟渾水吧,跑不了他。右邊要注意。給你五十個炮彈頭和十個炮兵,什麼?觸發地雷?這不叫地雷,明明是炮彈嘛,他把死屍抬到哪裏去告也是炮彈片!另外你的發煙罐、小隔熱爐、還有曳光槍榴彈合理利用起來,老子不信他有了高科技就不當瞎子!再加強你一個中隊!”

“101,夠了,再多排不開。”大隊長有點手癢癢的。

“不是叫你守——放這裏,兼顧左右、能守能攻,明白?”我用紅鉛筆在方格上點了一下,大隊長和幹部們的眼睛亮了起來。

太陽快落山了。

(098)情況有些不對勁

五月十三日夜。

西山島陣地前沿。

由於紅外線望遠鏡也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最前沿的警戒哨——雙人哨的哨兵被告知不允許使用紅外線望遠鏡,所以他閉上右眼隻用左眼透過微光夜視鏡在觀測,防止突然有強光刺傷他的視網膜從而造成短暫的雙目失明甚至真正的失明。一小罐液態二氧化碳氣在他麵前絲絲地噴著,為他製造了一塊紅外線屏幕同時吸收了附近的熱氣。他的副哨在距他三十米的側後,那家夥很愜意地把自己浸在水裏,又涼快又不會被鬼子發覺。嗬嗬,還是我們自己的槍好,即使浸在水裏,抄出來照打,鬼子們的槍看起來比咱們的精致、準、後坐力也小而且要輕得多,就是不能浸水!——突然他發現了影影綽綽的人在移動,正前方!他細細地數了兩遍,然後把手伸進防水袋裏拿出了象是手機那樣的東西,按動了幾下,然後看看屏幕上顯出的指令代碼,又按了一下。幾十秒種後他也下了水,半遊半爬地來到副哨身邊,拉拉他衣領,於是他們象兩條無聲的蛇曲曲折折地遊到了後麵的水溝裏,彎著腰站起來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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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隊長覺得有人彈了他的耳朵,於是睜開了眼睛。溶洞裏很黑、很涼快也很安靜,睡得真香啊,他按了一下自己的潛水表,22:23,這時又有人輕輕地彈了他的額頭:上方的小喇叭裏傳了來了唧唧的靜電聲,兩長一短,兩秒鍾後又是一次,他完全清醒了,於是伸出左手對右邊那人——不知道是誰的耳朵上一彈,一個彈一個地彈過去,一分鍾後一百多人全醒了。

二中隊長透過紅外線望遠鏡從側後看著鬼子們的戰術動作:四人一組的老套路,第一人前出,稍後第二人跟進觀察,側後兩人準備火力掩護,利用地形或者快速躍進,或者象蛤蟆一樣在地上爬。動作並不很標準,配合也經常不協調。他母親的皇軍就這熊樣?遠看看不出來,近看也不是有三個卵子!二中隊長在黑暗中做了個豐富的表情,按亮潛水表對後方畫了個圈子,於是戰士們無聲無息地從他麵前閃出去,占領了反擊陣地——其實是坐領了反擊陣地,幾個打過仗的老兵還豎起槍口、垂下頭去尋找幾分鍾的睡眠。

又是靜電聲。他把小功率電台選擇到規定的信號上,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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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指揮所的位置看,戰鬥首先是在右翼打響的,這有點出乎我的意外,但我也不很介意,畢竟,在戰場上完全按照計劃進行的事從來也沒有過。我拿了一個帆布馬架靠著塹壕坐著,點起一支香煙,用老兵們特有的手勢小心地捏著香煙中段,不讓煙頭露出火光,一麵傾聽著各種聲音:天氣有點悶,在沼澤和草地上,在潮濕的空氣裏聲音能傳得很遠。

防禦戰鬥……,唉,我喜歡進攻也擅長進攻,但是連克勞塞維茨都說過,防禦是最好的作戰形式。依托良好地形的防禦戰鬥,是抗擊優勢兵力敵人的唯一辦法;同樣,進攻者也必須熟悉防禦戰鬥——這也許是培養全攻全守型指揮員的途徑吧?最好的進攻是防禦中的進攻,因為敵人在進攻你的同時也是空門大開——但是今天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對勁。我掐滅了還沒有吸完的香煙,又下意識地點燃了一支,再次傾聽。

中路,鬼子弄了十幾挺二十挺機槍在和守備團對峙,似乎在虛張聲勢,但是隨時可能猛撲過來,因為從鬼子輕武器發射位置的移動和變換看,正麵是訓練充分、技術嫻熟、配合默契的戰鬥力很強的部隊,右邊……,就是右邊不對勁,不斷變換位置而發出的是我們的槍聲,迅速、突然、短促,而鬼子隻是一味地猛衝,不斷地長連射。他母親的,夜戰中打長連射而居然不死,那是國產電影、國產電視劇裏才會見到的事,何況又是二戰時才有的密集隊型衝鋒?鬼子不會派這麼差勁的隊伍來吧?我看看、聽聽毫無聲息的左翼,覺得身上出了冷汗:“通訊員!”

“到!”自從上次差點被鬼子“消滅”後,我身邊隨時都有兩個人,這時便齊齊壓低聲音應了一聲。

“你,看看左翼第四到第七方格,盡快報告,立即去!——還有你,告訴105,調三中隊一二小隊到指揮所,三小隊到六方格,注意五、七方格。調一中隊一小隊加強左翼麵;命令一大隊,立即打掉他們那裏的鬼子——告訴他們,全是他母親的水兵,是佯動!命令正麵的守備部隊。抽一個連到右翼,接受一大隊指揮,再抽一個連到左翼我這裏來,預備隊補上正麵一個連,要快!命令炮兵準備射擊;我往左邊走。”

看著他們消失在夜幕裏,我緊了緊靴帶,提起了自己的aK-74型突擊步槍和滿滿的彈夾包,叼著香煙疾步向指揮所左翼走去。

左翼的槍聲響了,先是機槍,然後是衝鋒槍。接下來槍聲被鬼子無數處的短點射壓製住了。我痛苦地聽了幾分鍾,終於聽見了右翼響起了激烈的槍聲,我不放心地聽聽中間,還好,中間的鬼子似乎沒有發現我們的空城計,我祈禱執行死教條的這部分鬼子能夠按照鬼子指揮官的既定方案,在接到左翼鬼子的信號後才開始協同進攻——現在我們的肚皮露出來了。他母親的鬼子,竟然從水兵裏拚湊了一支部隊來佯攻,以下駟對上駟,吸引了我們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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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所裏的參謀長顧不上多想,一霎間似乎不是所有的武器都在發揮火力,而是所有的通訊工具全部同時通話了,一連串的命令脫口而出,似乎根本沒有經過大腦,他不安地時時看著表,祈禱中間的鬼子不要動,或者請示、聯絡的時間長一些,然後給一大隊下了死命令:不顧傷亡,盡快打掉右麵的鬼子,以便騰出手橫掃過來。一大隊長似乎有些猶豫也有些情緒,但隻說了聲“執行”便離開了通話器。參謀長理解,以不到五百人在暗夜的雨林殲滅敵人五六百人,即使是“非專業”的水兵也是談何容易!這部分鬼子打仗不怎麼樣,但是戰鬥意誌很強,硬打會有不少傷亡——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一大隊長,目前都還做不到象101那樣漠視死亡,不論是自己的死亡還是戰友的死亡甚至敵人的死亡。

守備團長在接電話,臉色極其難看。他放下話機走到參謀長麵前低聲地說:“101命令,立即組織輕傷員撤進雨林,重傷員做好登記備份和病曆備分,留給鬼子。”

參謀長的臉色也暗了下來,沒想到形勢突然惡劣到要準備撤退的地步。留下重傷員就是意味著要他們當俘虜,要他們向鬼子投降!投降……,按照西方國家的傳統,按照國際公約的約定,要求這批傷員投降是理所當然的事——假如讓他們撤進潮濕陰暗的雨林,即使不缺少食物和藥品,他們也無法抵禦雨林裏的惡劣環境,甚至會拖累整個部隊,倒是留給鬼子後有活命的機會,然而無論如何這在感情上是令人難以接受的——他又傾聽了一下,右麵的槍聲開始稀疏起來了,但中路的鬼子有積極起來的跡象……幸虧,左邊守備團那個排的陣地上槍聲還在響著。他打算讓一大隊留一個中隊清理右邊剩下的鬼子,其餘部隊急速投入中間,並在炮火掩護下向中部鬼子的側翼狠狠地殺進去,從而減輕左翼沉重的壓力——然而最好的進攻時機是中部鬼子發起衝鋒後,這時不但鬼子毫無警惕,而且可以把鬼子軍艦上炮火的威脅減到最小,隻是,101他們僅僅一個中隊加一個步兵連,頂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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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兩百多人,頂裝備精良的一千人?嗯?地形象漁網,一半鬼子粘住我們,剩一半直撲指揮所,嗯?——不頂,消滅他們!看這裏,鬼子橡皮艇舟橋,打爛!我帶懂日語的,往鬼子方向逃,你們一半人追,趁鬼子不明白,打亂他!另一半埋伏,這裏,前麵鬼子回頭,打屁股,兩頭一夾,他非到下麵小樹林調整,你們把小水壩一炸,水麵上倒汽油,用曳光彈打葫蘆!——有意見,提!”我揮揮手。

步兵連長說了句:“101,你在後麵指揮……”

“嗯?其他意見?——準備,兩分鍾後,跟我上!”

兩分鍾後,部隊開始移動了,靜靜地向敵人移動,向敵人的槍口移動。那邊,守備團的那個排還在抵抗,在射擊,隻是越來越稀疏的槍聲在告訴人們,他們即將傷亡殆盡。但他們還在堅持,流著鮮血在彈雨中堅持,抗擊著鬼子,吸引著鬼子,用他們的生命,為我們創造著唯一的盡管是極其微弱的勝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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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日淩晨。

西山島前沿陣地。

戰鬥在同一個瞬間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在這個瞬間,右翼突然槍聲、爆炸聲大作,一大隊把剩下的幾百個鬼子壓在那條長不到三百米、高不到二十米的山脊上猛敲;

在這個瞬間,斯巴達帶著高喊著“拖死狗狗——媽耶”的那個小隊從中間把鬼子的陸戰隊衝斷、衝亂了,後繼的一百多支突擊步槍和幾十挺機槍全麵發揚了火力;

在這個瞬間,那個守備排最後一挺機槍和最後幾支衝鋒槍急速地傾瀉著子彈,帶著對戰死的兄弟的悼念,帶著對鬼子的仇恨,噴吐著鐵與火;

在這個瞬間,一群群槍榴彈象一群群入林的寒鴉落到幾分鍾前還得意揚揚的鬼子頭上;

在這個瞬間,島上僅存的幾門155榴彈炮按照標定目標開始急促射,而且第一發炮彈就是效力射,正中鬼子指揮部——就是斯巴達觀測到鬼子喂海鳥的地方。還有一頓炮彈落進了一片小樹林,正在裏麵待機發起衝擊的一堆鬼子,象一群受了驚嚇的豬那樣被趕了出來,又紛紛被彈片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