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2 / 3)

“婉霞,要畢業了,我沒有什麼可送給你的,這個給你作為畢業紀念吧。”他終於還是采取了更為保守的表白方式。

“謝謝你,這是什麼呀?”她接過被包裹起來的筆記本,好奇地笑問,“是書嗎?”

“你回去看了就明白了。”

又是美妙而尷尬的沉默。她雙手抱著膝蓋似乎還在等待著他說些什麼,可是他眼光飄向遠處圖書館透出的慘白燈光,然後又移到四周的黑夜,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他無意識地摸索出手機看了看。她注意到了他內心的緊張與手足無措,問他:“幾點了?”他又看了一遍手機說:“九點半。時間過得真快呀,我覺得咱們才剛坐這沒多大會兒呢。”

她笑了。沒說什麼。

“真的沒想到在大學最後一年臨畢業的時候能認識你。”家興說。

“嗬嗬。是呀,我也沒有想到能在最後一年能交上你這麼一個知心朋友。”她又提到了“知心朋友”,家興心裏有些難過。他不喜歡這個詞,最起碼不希望聽到她用在他自己身上。

“你相信男女間有永恒的友誼嗎?”家興問她。

“也許有吧。我覺得你和周婷你們那種關係挺好的呀,難道那不是美好的異性友誼嗎?”她微笑道。

“我不相信。我覺得男女間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誼,最起碼沒有永恒長久的友誼。像我和周婷以及我和你這樣的關係等一畢業,或是等哪一天你們都結婚了也許就消失了。”

“那怎麼樣才能不讓它消失呢?”她試探性地反問他。

“除非升華一下。”家興滿懷渴望地望著她笑道。

她聽了也忍不住笑了,眼神飄忽不定,躲躲閃閃,笑聲裏有讓家興琢磨不透的神秘。

家興把她送到樓下,目送她走進寢室大門,消失在耀眼的燈光裏,他說不出是喜還是悲,今晚這個表白之夜,多多少少有些讓他意外和失望,因為他滿懷火熱的心一腔熱情地把她約出來,本以為會刻骨銘心,感天動地,充滿浪漫色彩,就算當場被她拒絕,也不失傳奇和浪漫性。沒想到他想說的那句話終究還是沒有當場說出來。計劃好的表白連一個“愛”和“喜歡”都沒說出來。今夜的局麵似乎完全都被她所操控著。她的冷靜與理智把家興全部熱情都化解掉了。

從東二樓一離開,家興就給周婷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了她今晚的挫敗感。周婷勸慰他不要著急,等她看了筆記本裏的詩,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一切都會明白的。

回到寢室,眾人的說笑聲都與家興無關,他們都在議論後天晚上的班級散夥飯。汪文軍見家興回來了就問他要不要去,他說到時候看心情。汪文軍無奈地笑了,他說去不去現在就要決定,說個幹脆話,要去的話現在就要交錢,班長讓統計人數,今晚把錢交上去。家興這時候心裏哪還有心情去想去想這些事情,他腦子裏一直在想婉霞看了筆記本沒有,看了之後是什麼反映,他等待著她的答複,她能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呢?他得知張耒、張朝、朱佑才都不想去,鄭韜有事去不了,他也就決定不去參加這次班級散夥飯了。

四年了他不是什麼班幹部,在班裏很少拋頭露麵,除了自己寢室裏的兄弟和劉健,他對任何人都沒什麼感情,有好幾個女生,四年裏他竟然從未與她們說過一句話,見麵了連個招呼都沒打過。崔瑋有時嘲笑他,活該他沒有女朋友,見了人家女生都那麼冷淡,難道還想讓人家女生來追你不成?

崔瑋不明白,不是家興不主動,而是他實在沒有遇見像婉霞一樣令他心動的人。他一直以為,主動創造出來的姻緣和戀愛不是真正的愛,真正的愛是命中注定的,是不由自主的,是水到渠成的。

當晚他沒有再給婉霞發短信。他不想去打擾她,讓她去安心地去讀他的詩。一切讓她自己去體會吧,讓她自己去決定。在自己和劉釗之間如何選擇,那是她的自由與權利。

26第二天,家興像等待自己命運的審判書一樣等待著她的答複。吃過早飯,家興坐在床上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吃飯了沒?”

“嗯。剛吃過,你呢?在幹什麼?”她回道,似乎心情還不錯,沒有什麼異常。

“筆記本看了嗎?”

“看了,每首詩都是寫得很美,可以看到你用心良苦。在現在這個社會裏能有人為自己寫詩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家興看了她的信息,十分興奮激動,“她是表達她內心的喜悅嗎?她被自己的詩感動了嗎?她這是在對自己的愛給與回饋嗎?”家興猜不出她的心思。

“你相信我詩裏所寫的都是真的嗎?你相信我每一個字都是飽含著強烈真誠的愛嗎?”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愛”,自己的臉都羞紅了。他用手機打出這個字自己也為自己的勇氣感到震驚。發出這條短信,他感到就如同當著她的麵向她說“我愛你”一樣激動緊張。

“我相信你的愛是真誠熱烈的,我隻是真的沒想到你一直一來竟能把自己的內心掩飾得如此深。我明顯感覺到你的愛是像火一樣熱烈,如同海洋一樣深沉,隻是你的愛令我感到很沉重了,我怕承受不起。”

家興懷著狂跳的心認認真真地讀完每一個字,陷入了緊張。“怎麼會這樣?她不感到感動,竟然感到沉重?承受不起是什麼意思?”

“我其實沒有你想象得那樣好,我有許多缺點你不知道,你不要再在幻想中愛我了,我會讓你失望的。”她接著又回道。

“不!你不要這樣想。我絕對不是隻在幻想中愛你。無論在現實中還是理想中,在我眼中你始終都是是最好的,比我在詩裏描繪得還要好。請你不要再說沉重承受不起之類的話了,你這樣說會讓我感到無比難過,痛不欲生。”家興求饒似地對她說。

“沒想到事情會這樣,你和劉釗讓我很為難很痛苦,你們兩個就像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樣,都是我十分在乎的異性朋友。我不想砍掉我的左手,也不想砍去我的右手,現在我的心裏亂糟糟的,本來我情感上和生活中有困惑煩惱了,總是喜歡向你傾訴的,劉釗的事我也本打算聽聽你的意見的,而現在看來我隻能自己解決了。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就是她的答複?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家興順著她內心的迷惑與無助,趕緊回複她:“我不求你立刻就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慢慢向你呈現我全部的愛與真心。”

她沒有再回複,家興也不好意思再給她發了,怕惹她生厭。

“這就是日夜期盼的表白嗎?這就是她給自己的苦苦等待的結果嗎?”家興現在表白了比沒有表白更痛苦,她仿佛是什麼結果都沒有給他,反倒讓他的心裏更沒了譜,沒了著落。這一上午就在胡思亂想中度過了。

中午家興和張耒、朱佑才一起去全家福餐廳吃飯。張耒和朱佑才在路上聽了家興的敘述大吃一驚,朱佑才歎道:“誰讓你把詩給她看的?怪不得她說你的愛太沉重,她承受不起。你的詩寫得那麼淒美悲涼,一會淚一會血的,哪個女生能承受得起?現在的女生最怕這些你知道不?她希望跟著你輕鬆快樂,而不是整天愁眉苦臉、唉聲歎氣。她們渴望男人們的承諾,但是又害怕你動輒生死、山盟海誓,她們也不想為愛承擔太多的責任。”

家興垂著頭唉聲歎氣地說:“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讓她看我的詩隻是向她表白我的衷心,希望她能明白我深切而濃烈的愛。我當然也明白過日子是不能光靠詩的。但是沒想到的是她竟然不僅不感動反而說太沉重了承受不起。唉!可是我覺得,愛本身就是一個沉重的話題,隻有欲望才是輕鬆的。愛既要承擔生命之輕也要承擔生命之重,不能承受生命之重的愛你怎麼能指望著它能經得起風風風雨雨的考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