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殘陽如血!
高聳入雲的冥山絕頂,寸草不生的墨色山石,在如血的夕陽中充滿了落寞之色。微風輕拂,蒼涼肅殺的意味充斥天地……
冥山,雖隻處於禁斷山脈的邊緣地帶,但自上古便流傳開來的禁地之名使得此山數萬年來也極少有人踏足。
但就在這個普通的日子,這個日落黃昏的時刻,冥山上亙古以來的寂靜被無情打破……
冥山之巔,一個傲然的身影拄劍而立,盡管他已身受重傷白袍染血,盡管身前數百高手虎視眈眈,但他臉上卻無絲毫懼色。
他並非不想逃,可他的身後是茫茫雲海,萬丈懸崖。他已無路可走……
“聶雲,你已經走投無路了,還不趕緊放下武器投降……”
“聶雲,你作惡多端,趕快束手就擒,我等或許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聶雲,你殺我兄弟,今日定將你碎屍萬段……”
一陣陣叫囂聲從人群中傳出,可是卻無一人敢上前一步。
兩天兩夜的血戰,死在他聶雲手中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雖然此刻的他看上去已是窮途末路,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一般,但卻無人敢用自己的性命去嚐試。
對於這樣明明貪生怕死,卻硬要裝出豪氣幹雲然後鼓動別人去送死的人,聶雲十分的不屑。
冷冷的掃過四周,許多人為他氣勢所攝,竟不約而同的齊齊後退了一步。見此,聶雲不屑的笑了笑,然後緩緩的坐了下來。
雖然已是必死之境,但隻要有著萬分之一的逃生機會聶雲都不想放棄。他此刻不想多言,隻想再攢一些力氣,然後做最後一次搏殺……
因為遠方,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琴心,這次我可能是真的回不去了,本來答應娶你為妻的,原諒我無法做到了……”
“琴心,我死之後,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千萬,不要為我報仇……”
“琴心……好想,再見你一麵……”
聶雲凝視著手中長劍,口中輕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思念與遺憾。縱然此刻的他已看淡生死,但心中總有一些人和一些事是他無法放下的。
緩緩撫摸過坑坑窪窪的劍身,聶雲眼中閃過一抹痛惜。但最終,所有情緒都化為一聲長歎……
此劍名為紅顏,是他的未婚妻南宮琴心送給他的禮物,一直以來他都十分愛惜。世人知他是劍修,卻很少有人見他出劍。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心高氣傲,不屑出劍。其實隻是他不想讓心愛的劍受到損傷而已。
可如今,兩天兩夜的戰鬥下來,縱然他再如何愛惜,紅顏劍的劍身上依舊布滿了累累傷痕。
劍,終究隻是劍而已!
當務之急隻是躲過此次危機,隻要能活下去,劍毀了又如何?此紅顏終究無法與彼紅顏相提並論!
想到此處,聶雲再次站起身來,服下了最後一顆回複氣力的丹藥後,眼光在對麵的人群中來回掃視,期冀找出防守的薄弱處,然後做最後一次衝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當聶雲已經擬定了初步的突圍計劃正準備付諸行動之時,對麵的人群驀然齊刷刷的從中間分開了一條路,然後一個身穿黑衣的老者緩步走了出來,直接來到了聶雲身前十步處方才停下。
老者的出現讓聶雲的突圍計劃宣告流產,別說此刻他已身受重傷,十成功力餘下不足一成,就算此刻他依舊生龍活虎,獨對上這名老者也無絲毫勝算。
老者骨瘦如柴,眼神陰鷙,仿若毒蛇一般,隻是一個眼神便讓人從心底生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交出那件寶貝,饒你不死!”老者冷冷的開口,語氣中滿是威脅。
聶雲眼神微眯,反問道:“晚輩雖窮,但身上天材地寶還有幾件。不知道前輩要的是哪一件?”
“小輩,別給老夫裝傻充愣……若不是有人替你求情,今日你不但所有寶貝都保不住,就連性命都得留在此地……”老者不耐煩道。在老者的心中,他剛才的話並不是威脅,而是真正掏心窩子的話。若是以往,他話都懶得說,直接上前一巴掌把人拍死,拿著東西就走人了。
聶雲雖然知道老者所說的是何物,但依舊抱著萬一的希望繼續裝著糊塗:“晚輩的確不知道身上的那件物品對前輩有用。還望前輩明言!”
老者心中盛怒,握緊了拳頭。但想了想後又鬆了開來,冷聲道:“那塊可以產生生命源液的石頭在你手上吧?東西留下,人立馬滾蛋!”
“原來前輩要的是這個……”聶雲臉上不動聲色,但心中著實納悶不已,那東西在他手上好幾年,知道的人寥寥無幾,而且無一不是十分親近之人,這老者又是怎麼知道的?
“東西交出來倒也無妨,不過晚輩有兩件事情想不明白,隻要前輩如實相告,晚輩便將那東西雙手奉上!”
“你根本沒有和老夫討價還價的資格!”老者自然知道聶雲想問什麼,但他顯然並不想回答聶雲的問題。
聶雲笑了笑,並不理會老者的話語,自顧自道:“容戒之內自成一方空間,若空間破碎,裏麵的東西自然全成齏粉……”
老者聽懂了聶雲的威脅,在心中細細的計算了一番後,覺得確實沒有絕對的把握製止。於是耐下性子冷冷的吐出了一個字:“說!”
“很簡單,晚輩隻想知道前輩是如何得知晚輩有那東西,又如何得知晚輩將於近日來這禁斷山?”
“你莫非想報仇?”老者眯起了雙眼,危險的氣息彌漫四周。
“前輩認為呢?”聶雲依舊雲淡風輕。
“相信我,這個答案你絕對不想知道!”
聶雲心中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但臉上依舊不動聲色道:“前輩這麼說,晚輩可真聽不懂了!”
“聽不懂更好……”老者揮揮手打斷了聶雲接下來的疑問,不耐煩道:“小子,東西你到底交還是不交?老夫耐心有限,沒時間跟你在這裏耗!”
“晚輩說的很清楚,隻要前輩為晚輩解惑,晚輩絕對將東西雙手奉上”聶雲似乎鐵了心一般,根本不讓步。
老者聽聞,沉默了半晌,其後才仿佛下定決心了一般慢悠悠道:“好,既然你非要知道,那老夫就告訴你,也好叫你死了這份心……”
說到此處,老者語氣一頓,雙目直盯著聶雲心裏發毛,然後才緩緩開口說道:“這兩個消息其實都是出自同一人之口。那人就是南宮家的大小姐——南、宮、琴、心……”
老者的話猶如一道響雷轟在了聶雲的心頭,頓時他的心中百味陳雜……
現在他才知道為什麼老者說這個答案他無法接受了,現在才知道心中那份不詳的預感出自何處了,現在才知道為何這兩個月自己一直都心神不寧了……
子母同心鈴,千裏一線牽!進入禁地之前,聶雲一直都用子母同心鈴與南宮琴心保持著聯係,好幾次他都已經很明顯的感受到了對方情緒上的異樣,可是任憑聶雲怎麼問,南宮琴心始終都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
原來,是這樣……
知道聶雲身懷一塊奇異石頭的人有幾個,知道他近日將要前往禁斷山的也有幾個。但兩件事情都知道的卻隻有南宮琴心!聶雲並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南宮琴心會出賣他,但他心底裏卻有個聲音在大喊——就是她!
“不可能,琴心不可能出賣我的,她沒有理由那麼做!你休想騙我!”聶雲大聲辯解道,仿佛是在為南宮琴心開脫,但更多的或許還是想從心底說服自己吧。
“老夫沒必要騙你,如今我天妖盟少主已與南宮琴心小姐締定了婚約,不日即將成婚!老夫沒理由拿我天妖盟未來的少主夫人與你開玩笑……”見聶雲此刻已心亂如麻,老者索性再加了一把火。
“不可能!琴心不可能答應和別人成親的……老頭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聶雲歇斯底裏的大吼道。此刻所有的風度,所有的淡然都被拋擲了九霄雲外,他隻想要一個真相!
老者用同情的眼光注視著聶雲,待到聶雲即將崩潰之時,才開口道:“若不是南宮小姐在我們少主麵前替你求情,此刻你早已是死人一個。莫非你以為你所認識的人當中有誰能有資格讓我們天妖盟賣一個麵子不成?”
老者語氣十分自傲,說出來的話也十分的刺耳,但就是這種夾雜著濃濃不屑的話語卻讓聶雲感覺對方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天妖盟建立近萬年,勢力範圍幾乎覆蓋了整個大陸,別說他這樣的小蝦米,就算那些一流的大家族都照樣不放在眼裏。
聶雲最終還是相信了!因為他太在乎,所以很害怕失去。因為害怕失去,就變得十分敏感。聯想到這兩個多月來的疑惑,到此刻才有了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豁然……
若如此,一切都說得通了……
可笑他還一直蒙在鼓裏而不自知,可笑他懷疑了天下都不曾懷疑她。他的滿腔柔情,他那無條件的信任,最終卻被拋卻得如此徹底。
“嗬嗬嗬嗬……”聶雲輕輕的笑了起來,笑容中滿是苦澀和悲哀,他笑自己的半生癡傻,笑自己的有眼無珠,笑自己的……一無所有……
如今他已算得上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了。宗門被滅,父母雙亡,浪跡了多年後終於看淡了一切決定歸隱山林,卻意外的遇見了她。從那以後他開始在意力量,努力的活著。為了能夠光明正大的上門提親,他開始努力的提升修為。為了保護她不受傷害,他用盡一切方法讓自己變強。為了替她出頭,他已得罪了許多得罪不起的人。
可如今,傾盡一切的付出換來的是背叛……
此刻,他已心喪若死!
“哈哈哈哈……”聶雲仰天狂笑,狀若瘋狂……
“好機會!”見此,老者眼中精光一閃,身形如風地向著聶雲衝去。半路上已並指如刀,暗聚真元,遙遙的一記掌刀瞄著聶雲的右肩斬去……
關於南宮琴心求情的事自然是子虛烏有的,其他的事情也同樣半真半假,而老者之所以那麼說隻不過是為了創造此次的機會而已!雖然當初確實接到上麵的命令放聶雲一條生路,但此刻說不得隻能行權宜之計了……
老者算計得很好,這一記掌刀距離雖遠,但真正斬下來的時候以自己的速度估計已經站在了聶雲的身前,這一擊剛好能斬下聶雲的右肩。屆時,容戒到手,對方死不死都無關緊要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老者距離聶雲僅僅三步之遙時,一道劍光從他的左後方突然殺出,看樣子是想圍魏救趙,逼迫老者撤身放棄這次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