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導!機器——機器掉下去了……”我心急如焚地對蘆葦說。
“你說啥?你伸出去幹嘛?!操他媽的!”
當其他人都還不知情的時候,我和蘆葦已第一時間來到了樓下。望著那一堆麵目全非的殘骸與碎片,我倆都驚呆了。迎接我的是一場激烈的爭吵。
蘆葦:“你他媽是怎麼幹活的!一萬五千塊的機器呀!”
我害怕又委屈地說:“是我錯了,但是也不能全怪我啊,裝相機本來就不是我的職責!我也是幫忙。”
蘆葦:“怎麼就不是了,你是副導演呀!都這樣了你還推卸責任?難道摔相機就是你的職責?!”
我:“蘆葦,你冷靜點,咱可以好好說話嗎?出了事可以想辦法嘛,為什麼非得撕破臉皮呢?”
蘆葦:“怎麼想辦法啊!你這次禍闖大了你知道嗎?盧總和王總知道了怎麼辦啊?我們隻有兩台機器,現在壞了一台,你讓我怎麼拍啊?!”
我:“夠了!我來承擔!”
蘆葦:“你自己看著辦吧!我還要拍戲!”
……
蘆葦冷冰冰地離開了。我獨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緩慢地、一片片地撿起散落一地的殘骸,感受著那種不被人理解的痛楚與絕望——那種痛楚與絕望,就像是劉翔參加自家門前的奧運會,卻突然發現自己腿腳殘了;就像是謝霆鋒發現自己前妻生活的不檢點,卻依然要逼迫自己在媒體前說支持她、永遠愛她;就像是有一天本山大叔終於老的不能再上春晚了,卻忽然發覺他培養出來的“二人轉”弟子們個個都不招春晚領導的待見。
“小夥子,我問一下你這些東西還要嗎?”收垃圾的大媽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手拿著相機殼對我說。
我迅速從傷感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抹掉淚痕,站起身來,堅決地對她說:“要,我要!那是我的!”
“你別激動嘛,你要我還給你就是了。”大媽把相機殼遞給我,看著我說,“哎呀,你哭了。男孩子嘛,堅強點。我猜你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然後這相機就被砸了。沒關係,東西壞了可以修嘛,感情壞了,也可以修嘛。就算是垃圾也還可以變廢為寶呢,你沒看我天天都在忙啊!……我給你個塑料袋,你裝好吧。”
我接過相機殼、塑料袋,在目送大媽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我瞬間重燃了希望。這位拾荒大媽身上的樂觀、可愛、慈祥的品質瞬間溫暖了我一顆冰冷絕望的心。
“大媽!謝謝你!”我不禁高喊道。
大媽立馬停住腳步,轉身莫名地看著我。
“我沒有跟我女朋友吵架!是跟我的一個男的朋友!”我沒過腦子地說。
“男朋友?!跟我有關係嗎?”大媽更加困惑不解。
“謝謝,我就是想謝謝你!”我由衷地說。
“好的,沒事兒。”大媽笑著說,“對了,大熱天你們都愛喝飲料嗎?”
“喝啊!可樂、果汁、酸奶、礦泉水全都喝!怎麼著,我請你喝?”
“不是的,記得下次把瓶子都留給我啊!”
……
大媽走後,我把摔爛的東西一件一件找到,放在塑料袋裏。
我抬頭仰望天空,原本陰沉的天空撥雲開日,一群小鳥嘰嘰喳喳地飛過,奔向它們中意的棲息地。而近處池塘裏遊來遊去的金魚,悠閑之間仿佛在勾勒、描繪、設計著一場華麗的夢幻之旅。當一位老大爺牽著他傻笨的、像是還沒睡飽的癩皮狗微笑著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也笑了……
我獨自來到一家維修店,期盼著裏麵的人完好無損地修好它。然而在檢修了半個小時之後,維修人員的回複令我失望:“你這是屬於故意損傷,保修肯定是沒有的。修的話也得大修,價格不便宜。”
“那完全修好——要多少錢啊?”一想起我銀行卡裏的那個寒酸的數字,我心虛起來。
“五千多塊錢吧!”
“什麼?五千?!這也太誇張了吧?”
“佳能的原廠零件本來就貴,你也不看看你把機子摔成啥樣了!所以別說我們開的價誇張,是你摔的太誇張了好哇!”維修員語氣生硬地說。
“那——我要是修,能完全修好嗎?”
“你什麼意思?懷疑我們這邊的技術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修完能和以前一樣使嗎?比如拍視頻、錄像什麼的。”我說。
“和以前一模一樣?你開玩笑吧?你說一個全身粉碎性骨折的人,再怎麼醫治、保養,他也回不到過去的,跟這修機器是一個道理啊。所以我不敢保證能完全修好啊!”維修員嘚瑟地說。
盡管他的這個比方很傳神、很貼切,但是用在此時此景,對於窮酸的我來說實在太過殘酷。到底修還是不修呢——修吧,萬一修不好呢,那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眼睜睜看著五千塊錢打水漂;不修吧,難道還要去買一台嗎。乖乖,一萬五千塊錢哪,我那銀行卡裏可隻剩不到三千塊錢了,要買也是賣血賣腎的節奏了。
當我整整徘徊、糾結了半個小時之後,我決定——還是修吧。不管修沒修好,至少便宜點,不至於我把腎都給出賣了。要知道,那櫥窗裏擺著的某個鏡頭的標價都可以氣得你撞牆而死。
“單反毀三代、電影窮一生”,在這一刻我終於深深體會了這句至理名言的分量。親愛的朋友們、同學們,如果你已經買了單反或著剛剛進入電影製作行業,那麼作為你窮酸前輩的我奉勸你一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哪;如果你還沒有入手單反或者根本不喜歡電影,那麼恭喜你,你一定會“兩者兼不沾,必成高富帥”的。
晚上,我到了圓圓家。當我一心想釋放壓力、傾訴衷腸的時候,我卻沒有逃過還在賭氣的圓圓反複的質問——張靜到底是誰。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社會,隻怨那天的我太過魯莽,沒有跟圓圓解釋清楚就掛了電話。
“張靜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她隻是我們這部微電影的女主角,那天她鬧著要走,我就去找她,後來又沒走,我跟她沒什麼,就這樣。”我平靜地解釋道。
“奧。”
“但是現在摔壞機子的是我,倒黴的人是我,賠錢的人也是我啊,做錯事的也是我,是我是我——他媽全是我!”我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大發雷霆說。
“……你啥意思啊,我不太明白。”圓圓一臉困惑。
“我媽最近身體不太好,我也心裏憋得慌,辭職這個事兒一直不敢說。今天上午拍戲的時候,我不小心把相機從窗戶外摔下去了。”
“樓有多高啊?”
“十八層。徹底摔爛了,而且沒有保修。原價一萬五。”
“那你準備咋辦啊?”
“我已經拿到維修店修了,但是——”
我沒好意思說自己已經沒錢了。
圓圓思索片刻,心靈神會地從皮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擺在我眼前幹脆地說:“拿去吧,我知道你沒錢了!”
“你……”我尷尬不已。
“咋了,不需要嗎?”
“不要。我有錢。”我違心地說。
“別不好意思了,讓我幫你分析一下吧——一來你那個摳門老板死活不給你發工資;二來你們還沒賺錢,試問,你現在咋會有錢呢?這幾個月,你隻不過在吃以前上海賺的錢的老本。”
“你……”我啞口無言。幸虧沒有外人,不然我真的有一種想把自己塞進馬桶被任意衝走的衝動。
“怎麼,我分析的不對嗎?”圓圓嘚瑟地用銀行卡在我麵前晃來晃去。
“……娘娘英明!”我敏捷地跪倒在沙發上,雙手抱住圓圓的細腰,然後油嘴滑舌地說,“奴才錯了!奴才理應知道這世界萬物都逃不過娘娘的法眼,娘娘是為了奴才著想,可是奴才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麵對不勞而獲的銀子,不太應該收吧!”
圓圓笑彎了腰:“那你想咋辦呢?”
“不如娘娘委曲求全一下,貢獻一下寶貴的玉體,先讓奴才享用一下,說不定奴才待會兒就有靈感了。”我撫摸著她的臉色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