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匹駿馬嘶鳴著從她們身側跑過,一個個驚訝她這嬌弱的小娘子會選擇步行,紛紛回頭看她們。

為首那人淡漠的目光掃過苻令珠,又很快一聲“駕”,跑的無蹤影。

被馬兒激起的塵土飛揚,苻令珠拿出汗巾蒙住口鼻,不住用手扇,該死的王老狗,顯擺你有馬是不是。

她身後的婢女見狀急地不行,小聲提醒道:“三娘,注意禮儀,不可用手扇風。”

苻令珠看了婢女一眼,直看的婢女縮脖,自己大步走了起來,而後想到自己現今是小娘子,又放慢步伐,享受著身邊的人聲鼎沸。

從國子監回家的這條路,往日走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可一但連自己的姓氏都失去,眼睜睜看著自家的府邸住進別家,哪怕再走上這條路,都變的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特有的懷念。

街道兩旁商販推著他們的貨物,趁國子監裏有錢有權的郎君小娘子終於放了假,特意趕來賺一筆。

有那一頭金發的波斯人,說著流利的長安官話,出售著他們特有的香料;還有據說盛著大船,從海的那頭過來的昆侖兒費力的同買家比劃,介紹他這是正宗的黑胡麻(黑芝麻);玻璃杯、小銅片、南洋美酒,東西多的數不勝數。

儼然要將這條長街,變成繁華的西市。

終於,苻家到了。

走過熟悉又陌生的長廊,穿過布置的詩情畫意的院子,看見屋裏正在下棋對弈的父母,苻令珠笑了。

這是她活生生的父母啊。

見到她回來了,苻鐸趕緊將棋盤上的棋子收起,黑子白子混在一起,看也不看就放進了棋盤中,一身寬袖長袍的俊秀儒雅男人臉上閃過慌亂,站起身,還搓了搓手。

小心翼翼觀察著她的表情,解釋道:“明珠怎麼今天回來的晚了,父親這是等你等的心焦,才和你阿娘對弈起來。”

蘇若兒蘇夫人也為自家夫君解圍,招呼著婢女給苻令珠倒水,“沒錯,是你阿娘呆的無聊,才同你父親對弈的,你萬要誤會了他。”

“就是就是。”苻鐸在一旁,小雞啄米般點頭附和。

似是怕她還要揪著自己下棋的事情不放,苻鐸用不高明的手段轉移話題,“三個月不見明珠,你又瘦了,在國子監可還好,飯食的怎麼樣?你們教習可有為難你?父親可都跟你們國子監的祭酒打過招呼,要好好照顧你的,沒讓你受委屈吧?”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問的苻令珠心中酸澀不已,一口氣沒喘上來,憋在了胸口。

明珠是父親苻鐸自她一出生就起的小名,意為掌上明珠之意,父母兩人也真的將她當成寶貝疙瘩護著寵著,她一句想上國子監讀書,本誌山遊水的父親就立馬捐了個五品官,將自己困在長安這方寸之地,把她送進了國子監的太學。

從她十四歲入學到如今,已過五年。

將眼中湧出的熱意逼回,緩緩吐出那口濁氣,她才狀似鎮定的回答道:“父親、阿娘盡管放心,兒在國子監一切都好,祭酒和教習都對兒傾囊相授,國子監的膳食堂每日夥食都不重樣,還有東閣可以點菜,兒到覺得自己還胖了些。”

苻鐸和蘇若兒對視一眼,均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擔憂和震驚。

他們一向覺得棋琴書畫是小道,隻有為官造福百姓才是大道的女兒今兒是怎麼了?沒有勸說她的父親認真為官,還如此耐心的解釋在國子監的事情,這要是往常,早不耐煩,抓緊一切時間回房念書了。

這肯定是在國子監受委屈了,便一定要苻令珠說出來。

苻令珠今天剛剛回來,能說的不多,想著既然不同王老狗退婚,還是要先告訴父母,張口剛提了王易徽,還沒往下說,就被蘇若兒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