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輕拂,為燥熱的盛夏帶來一絲涼意,蟬兒不知疲倦的叫著。
碧雲峰如一柄利劍直插天際,在蔚藍的天空下劍身上那抹似有還無的綠意顯得愈發飄渺,九環山路上一隻七人的隊伍頂著烈日行進著。
一輛三乘馬車,車上不知所載何物,用大紅帆布蓋著,為首一人赤著上半身,肌肉虯結,腰間挎著一柄砍刀,盤膝坐於車頂,口中銜著一根狗尾巴草。
餘下六人背後各懸一柄劍,步態瀟灑從容,好似這炎炎烈日毫無影響。
草叢中傳來一陣窸窣聲,為首一人睜開眼,雙目中仿佛有一道銳利的光射出,三匹馬兒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六人捏了一個劍訣,利劍出鞘,陽光在劍身上反射折轉,竟在六人間自成一個循環,生生不息。
為首那人吐掉口中小草,一雙鷹眼若看穿萬物般直勾勾盯著路邊齊腰深的草叢,喝了聲:“何人在此?”聲若洪鍾。
隻聽草叢中傳來回應道:“媽拉個巴子,拉個屎都一驚一乍,你走你的陽光道,我拉我的,各不相幹!”
為首一人抱拳道:“打擾!”便合上雙目,三匹馬兒從入定中回過神來,邁開步子向前走去,而坐於車頂的青年嘴角微微揚起,隔空一彈,隻聽草叢中一聲怪叫,一個大漢捂著半邊光屁股奔了出來。
隊伍中六人見此情景頗為錯愕,但更為錯愕的怕要數為首之人,但錯愕轉瞬即逝,隻聽他向林中喊道:“不知哪路好漢到此,不妨獻身一見。”
隻聽幾道破空聲傳來,轉瞬間將這條山間小道圍得水泄不通,站在中間的光屁股漢子左看看右瞅瞅,神情有尷尬有恐懼,終於垂頭散氣地道:“俺路過……路過……”便一溜煙從邊上綠林好漢之間縫隙中竄了出去,轉眼間便消失於山野之間。
“唉,為何世間多煩惱,除卻名利隻為財,想來好漢們還未聽過人為財死這句話吧?”說完目光一凜,如鬼魅般掠到一名滿臉胡須的綠林大盜麵前,指尖點中此人額頭,隻聽啵的一聲輕響,此人後腦中血光噴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一記敲山震虎深深刻在了眾人心中,幾個膽小的早已顫顫巍巍,小腿肚子發軟,想逃卻邁不開步子。
風拂過,帶著淡淡的血腥味,蟬兒也閉上了嘴,落針可聞。
“殺人不過頭點地,我看放了他們吧?”此時山道上行來一人,一襲白衣,手搖紙扇,步履輕盈,若幻影般忽閃忽閃,隻不過刹那功夫便到了近前。
為首一人暗歎此人千裏傳音功力深厚之時內心中泛起警覺。
那些大盜看到有救星前來,忙不迭趴到地上道:“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大人,大人便當我們是個屁放了吧。”
“滾吧!”青年無意與眼前滿臉笑容的年輕人動手,揮揮手將這些小嘍囉驅散,向少年抱拳,躍上車頂繼續趕路,少年也不多話,笑嘻嘻地跟在隊伍後麵,一步三搖,好生自在。
出了九環山,山口有一茶館,生意清淡,青年漢子道:“歇息片刻罷。”
留了三人護住馬車,其餘幾人入內歇息,少年樂嗬嗬跟了進來,叫了壺茶,端了個茶杯坐在一旁,其餘幾人也不多話,匆匆吃了幾口茶點喝了杯清茶換崗去了。青年一雙眼盯住少年,少年朝他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茶杯朝他示意一下,繼續喝茶,過了半響道:“暴雨將至啊!”
少年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但青年卻心中凜然。
三日前,青雲山莊,大殿內,一西廠公公尖聲細氣道:“此行不容有失,務必於七日內送達,切記勿沾雨露,否則必有禍事。”
青雲山莊表麵上屬武林,但實則卻是西廠一手創建,用以製衡武林中各大勢力,其實力可想而知,而青年更是青年一代的翹楚。思緒緩緩回到現實,青年看了一眼眼前少年,道:“多謝提醒。”
說罷結賬起身繼續上路,青年並非獨斷專行之人,卻深知此行時間之緊迫,先不論少年話之真偽,便是時間上亦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少年苦笑著搖了搖頭,將紙扇包好,從茶館中買了把雨傘,一個人慢慢悠悠地沿著車轍吹著口哨去了。
夏天本就是暴雨多發的季節,霎時間陰雲密布,道道閃電撕裂天際,青年並不慌張,車上早已做好防雨措施,刹那間暴雨傾盆,道道銀龍咆哮著在耳邊炸響,風聲呼嘯,行進變得極為艱難,官道上本來滿是灰塵,現今泥濘遍地。
青年抬眼望天,心中卻一陣苦笑,尋得前方一處破廟,隻得進廟躲避,進廟後卻隻見少年坐在觀音跟前,烤著一堆小火,青年看著少年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招呼手下堆起柴火,拴好馬車。
三名手下坐在門口看著拴在廊下的馬車,絲毫不敢馬虎,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雨卻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青年無奈的搖了搖頭,少年拿出隨身帶的小酒壺遞了過來,青年婉言謝絕,出門在外,小心為上。少年不以為意,自己喝了一大口,迷迷糊糊睡去。
篝火慢慢燃盡,黑暗襲來,突然間,天光乍閃,一條銀龍落在廟門口,聲震百裏,少年一個激靈翻了起來,青年慌忙出門查看,隻見三匹馬兒躺在地上抽搐不已,馬車上焦痕遍布,幾片殘布上依舊燃著點點火星,車上一口木棺被劈開一個大腿粗細的裂口,暴雨如柱,青年隻覺頭皮發麻,禍事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