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連幽點頭,“我和菱舟確實是覺得他那天有些奇怪。”

“那不是奇怪,而是因為,你們見到的皇帝,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人,最開始我們入宮時見到的那個,便是李慕偽裝的,上次你們見到的那個,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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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周以苛冷嗤一聲,“你的任性就是不顧江山社稷,不顧黎民百姓,拿一己的私欲,為了權力,對自己的兄弟下手?對無辜的朝臣下手!你不覺得你所謂的任性,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嗎?”

“權力?”周禮看向他,他冷漠的譏諷的笑了一下,“我若是真在乎權力,你也好,你的那些臣子也罷,哪個還能活到現在!我是在乎權力,可是,也沒你想的那麼在乎。我恨的,是你們的冷漠,是我自己不夠重要;我恨的,是我為了你戰死沙場,卻換不得你的一句懷念;我恨的,是大家平日裏稱兄道弟,關鍵時刻,竟然無人幫我收屍;我恨的,是你登基建朝,你們舉杯同慶,全然不記得還有我這麼一號人。”

周禮冷漠的輕蔑的看著他,“就因為我是周禮,我隻是你麾下的武將,我甚至不是那麼你最器重的那個,所以,我的死亡無足輕重。若你我身份對調,我是你這樣的身份,那麼,也就沒有人會忘記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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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胡說什麼啊?”紀連幽覺得自己似乎耳朵有些聽不太清楚,明明是她都熟悉的字眼,可是聽在耳裏,卻是完全不能理解。“他怎麼可以偽裝皇帝呢,他是一個秀才啊,他來京城,是為了參加明年的春闈的。”

“那是他騙你的。”顧玄棠溫柔的說著這最殘忍的話,他一字一句,不舍卻無奈的說道,“一切都是假的,李慕是假的,進京趕考也是假的,他都隻不過是騙你罷了。他是周家旁係的一支,自小也是飽讀詩書,後來即便跟著他師父入了江湖,也在他師父所在的寺廟裏習了文字,他本就長相清俊,看起來斯文,騙騙你這樣的不諳世事天真單純的少女,總是容易的。你與他也相處了一段時間,你難道沒有注意到,他右手的掌心,是有一層厚厚的繭子的嗎?”顧玄棠伸出自己的右手,“然而書生的掌心,哪會有那麼厚的繭子。”

紀連幽一下就呆住了。

她看著顧玄棠幹淨好看的右手,慢慢的,慢慢的,眼裏盈起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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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處心積慮潛入行宮,利用我見到你時的驚訝與毫無防備,襲擊我,給我下藥,將我囚禁起來,然後假扮成我,坐在龍椅上,享受著自己被人矚目的感覺。”

“沒錯。”周禮大方承認,“你以為假扮一個人很容易嗎?若不是我幼時跟著我師父行走江湖,學過易容之術與口技,早就要被你那聰明的丞相發現了。”

“你害怕醒之看出你的破綻,所以以我妹妹的事情讓他離京,打算除之而後快。”

周禮聞言,哈哈哈笑了起來,他笑得酣暢,笑得痛苦,卻慢慢在笑意中露出些悲涼,“你說的對。從始至終,我真正動了殺念的隻有顧玄棠一人,這世上,聰明人不少,可是既聰明,又膽子大,敢想敢做的人卻不多,鄭峰、孫莫問、柳傅,或許能看出來我的不合理舉動,但是他們不會也不敢猜想那個椅子上是不是換人了?他們隻會覺得是帝王通病,登基之後對忠臣的迫害。可是顧玄棠不一樣,他永遠比別人更加聰敏,他會看出我的破綻,會想辦法,把我從那個位子上,拉下來。所以,他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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