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沉吟,周顛搖頭道:“這就難了……孩子,這兩個女娃之間,你總該有個上下之分吧?你比較傾心於哪一個?”

想了很久,楊淩這才吃力的道:“這不能說,大叔,這會傷了另一個人的心,除非塵埃落定,若將她們預分輕重,都是不厚道的……”

一仰脖頸幹盡餘酒,周顛頷首道:“說得也是。這樣吧,咱們爺倆兩家都去走上一遭,由我來細細觀察,提供意見,你再做個最後決定,如何?”

楊淩不安的道:“我怕決定很難做,大叔,她們都待我這麼好,叫我怎忍陷其中之一於悲痛境地?這種滋味我嚐過,真個不堪回味……”

凝視著楊淩好一陣,周顛才無限愛惜的道:“好孩子,你確是個忠厚的孩子,但事情好歹都要解決不是?今天晚上暫且不提,你先把吃食收了,明早再綴補一頓。這樁麻煩,容我們細細推敲考量,別自尋苦惱,船到了橋頭,總歸他娘要直淌下去的。”

慢吞吞的收拾著地下的剩菜殘餘,耳聽著周顛躺在神案上的陣陣鼾聲,楊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隻記得周顛後麵那兩句話--船到了橋頭,會不會真個自然直呢?又會不會直得無愧於心呢?

楊淩與周顛兩個人在黃膘大馬上坐著,兩人乘一鞍,擠是稍擠了點,好在周顛人瘦身窄,勉強還能湊合。

遠遠地,“飛雲鏢局”已經遙遙在望。

鏢局子不知在辦什麼喜事,隻見張燈結彩,人出人進的,光景十分的喧囂熱鬧。

隔著大老遠,便能感受到那一股喜洋洋的氣氛。

從楊淩背後伸出頭來,周顛眯著一雙老眼朝前探視,邊有些詫異的道:“那不就是‘飛雲鏢局’啦?掛紅紮彩的好像是有什麼吉慶事兒在辦。淩兒,莫非他們能未卜先知,算準了你今天登門,這麼鋪排是為了歡迎你?場麵倒有點捧著新姑爺上炕的味道……”

楊淩也帶著幾分迷惘的道:“辦喜事大概錯不了,隻怕不是在歡迎我,據我所知,鏢局子沒有人會卜卦。就算有,亦玄不到這等地步,時辰拿捏得入絲人扣,豈不成了鬼穀子啦?”

輕拍楊淩肩膀,周顛笑道:“說不定哪,孩子,心有靈犀可是一點通呢!”

楊淩尷尬的道:“管二小姐也不敢這麼明著張揚,到底名份未定,她一個姑娘家怎會安排如此場麵?大叔,鏢局裏約莫是有別的喜慶事……”

說著話,馬兒已經不徐不緩的到了“飛雲鏢局”門前。首先看見楊淩的,正是那位白史靜。

兩人這一朝麵,楊淩覺得好親切,在馬上一拱手,提高了嗓門:“白鏢師,真個久違了。”

白史靜的反應卻大大使楊淩感到意外,這位大鏢師先是一愣,兩隻銅鈴眼突兀凸出,險險的便要掉出目眶之外。

他呆若木雞瞪著楊淩片刻,才驀地一激靈,像見了鬼一樣奔進門裏,一麵跑,一邊狂叫:“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楊淩回來了呀……”

這一跑一叫,門口的人群有的紛紛走避,有的趕緊站遠處觀望。這一片喜氣刹時僵凝,竟透著不可理解的蕭索與暖昧意味。

故人登門,對“飛雲鏢局”上下而言,甚至說恩人回門亦不為過,原該深表熱忱,大現殷勤才對。怎麼竟像看到瘟神惡煞一般的驚悸法,居然大喊“不好了”?這,是他娘怎麼一碼事?

楊淩怔了一下,回頭望望周顛,周顛似乎有所感應,歎了口氣,臉色沉重的翻身下馬。楊淩跟著落地,心口上卻仿佛壓上了一塊石頭。

目光四轉,楊淩又發現了一位舊識--早先和他一起打雜幹活的老程。此時的老程縮著脖子弓著腰,正半掩在門柱後麵,神情好像不敢與楊淩照麵,現著那等的惴惴不安。楊淩踏上幾步,盡量把聲音放得和悅開朗:“那不是程老哥麼?程老哥,我們可是久不相見啦。老夥計,隻分別了這麼一段辰光,怎的就顯了生疏?見了麵連個招呼也不給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