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在一旁為難的道:“但,但是大叔,錢是你的,我也不會管錢,別花沒了……”

哈哈一笑,周顛道:“去你娘那條腿,什麼你的我的,我們爺倆還分什麼彼此,你要怕花光了,花光了亦無妨。你從前不是說過,光憑你去打零工,也能養活我老人家麼?何況還有這麼一間四麵通風的破廟住著,萬一真到了那光景,正好落得自在清閑。”

楊淩還在猶豫:“話是這麼說,可是……”

揮手丟掉一塊雞骨頭,周顛也等於攔阻了楊淩待要往下說的話:“別再羅嗦了,咱們就這麼決定。還有,你提到挑揀的那家買賣,指明是‘鴻發綢緞緞莊’,這間店,將來也歸你去管。我年紀大了,操不得這許多閑心。”

楊淩呐呐的道:“大叔,經營綢緞布匹,我純屬外行……”

“哢嚓”咬下截水漓漓的大蔥白,周顛津津有味的咂著舌頭:“做生意沒有什麼大不了,一學就會,以前你練刀,沒人指點入門的訣竅,看著是個笨手,隻要一旦上了路,不也千變萬化,橫吃八方?生意事到底難不過刀上下的苦功,再說,找人當掌櫃也行,按時去看看帳目,查查存貨亦就夠了。”

手上還拿著另一包文件契據,楊淩道:“這是綢緞莊的轉讓書約和帳冊,大叔要不要過目?”

又喝了口酒,周顛一抹嘴角,籲了口氣:“一概由你作主處理,我懶得去傷腦筋。”

楊淩隻有把東西放好,陪著喝了小半杯酒,邊也拈了根蔥白嚼著:“提起那粱錦雙,約莫是舒但日子過久了,不但功力未見特別精進,誌氣膽識也頗生消磨。起先,我還以為他這一關最是險惡,不想卻較百裏慕那場拚鬥順利得多,沒費什麼大手腳,我完了事……”

周顛臉孔微赤,打了個酒嗝:“人就是這樣,有了錢便不免顧惜生命,而財富的增聚與豪奢的生活,往往亦便侵蝕了誌節骨氣。孩子,日子過得太好或太壞,都容易改變人的本性。早些年,粱錦雙不是這等窩囊和好妥協的貨,表麵上不是,所以我才認為他有幾分操守,才吃了他的大虧。”

楊淩謹慎的道:“我不曾取他性命,隻挑斷他的兩足主筋,叫他也嚐嚐廢人武功的滋味。這樣做,不知大叔是否讚同?”

周顛的麵容在燭光搖曳不定的光影裏,呈現著一抹深沉的幽蒼,他感慨的道:“到底也算幾十年的交情,能退一步,便退一步想,你給他的懲罰,亦足夠了。大家都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得寬恕則寬恕,冤怨相報到幾時?”

楊淩道:“大叔說得是,不過姓百裏的那一家子,除了百裏家主母與他那公子還算明道理,看得開之外,包括百裏慕本人,名利之心仍還相當重,不似大叔悟得透呢……”

塞進一大塊肥油肘子入口,周顛含混不清的道:“屁的悟得透,我要早能悟透,就不會命你去續哪早年之約了。人嘛,都犯這個毛病,事情過了,才深一層想,淨放些馬後炮……”

想笑又不敢笑,楊淩趕緊以唇啜酒,卻又差點嗆了嗓門。

咽下口中肥肉,周顛才接著道:“不談這些三山五嶽了,倒是你,孩子,那兩個丫頭,你敢情中意哪一個?如果兩個都喜歡,索興一遭娶回來,老頭子也好早點抱孫兒。”

楊淩此時卻有些扭怩的道:“這……大叔看她們哪個好?”

嗬嗬笑了,周顛道:“又不是我要媳婦,怎能越俎代皰,替你決定?老婆漢子是終身大事,要你自己挑選才行,否則便兩乘花轎一齊發,來個雙喜報。”

連連搖頭,楊淩靦腆的道:“她們都不可能做小……”

一拍手,周顛笑道:“那簡單,兩頭大不就成了?都是明媒正娶,當家大婦,誰也不壓誰,一樣的霞被風冠、一樣的大禮拜堂,豈不是兩全其美?”

楊淩苦笑道:“不大可能,我也不敢這麼癡心妄想。大叔,管迎春和歐陽芳菲對我情深意重,都對我關懷之至,她們各有各的長處,各有各的優點。我……我不忍辜負她們,更不忍傷害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