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緩慢的道:“你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也是個完全不知輕重、不明利害的下作奴才。”
那夥計頓時怒火衝頭,破口大罵:“什麼?你竟敢數落我?你個青皮無賴、三流混子,你起意到我們店裏訛詐錢財,我是一番好心,才點明了叫你快快走人,免得無端惹禍,不想你卻更待賣狠使橫,還竟出口傷人。怎麼著?光天化日之下,你還能造反不成?”
這一叫一鬧,聲浪壓過了店裏的一片喧囂,吸引過來不少好奇與驚詫的視線。也有其他幾個夥計和客人湊攏近來觀望,於是,這位仁兄更見氣焰高張,他雙手插腰,口沫橫飛的吆喝著:“真正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我們粱家連號買賣,在錦雙城是個什麼行情、何等身價?我們大東家又是什麼來路、哪一層底子?今天居然有那不開眼的三流混混,叫豬油蒙了心,上門敲起竹杆來了。還說是我們東家欠他的帳哩,大夥評評理,這不是企圖勒索訛財是什麼?”
不等有人“評理”,楊淩已是一個大耳瓜子揮了過去,但聽得一聲清脆的皮肉拍擊聲,那位原本光頭淨麵的夥計立刻齒血橫飛,整個人倒撞向背後的貨架,又一頭回彈了回來。
店裏馬上起了一陣騷亂,另有兩個店夥計一邊吆喝著一麵衝到近前,左右包抄,光景是想把楊淩夾持起來。楊淩卻連身子都懶得動,右腿倏抬倏收,“吭”“吭”兩響,已將那二位仁兄踢翻過櫃台的那一邊去了。
挨了耳光的那個夥計,手捧著腫脹的腮幫子,殺豬似的幹嚎著:“反了反了……殺人了哇,你們快來捉土匪、抓強盜呀,朗朗乾坤,就有這等歹徒執刀搶劫、恣意凶殺,大家還不趕緊將他拿下……”
楊淩順手又是一記耳光,打得對方一個旋轉,“撲通”一聲坐到地上,這會兒卻不叫了,隻一個勁的曝嚎著,活脫被剝了層皮般的驚天動地。
店裏的客人齊往外湧,店裏的夥計朝內縮,正在亂成一團的時候,一個中等身材,黝黑臉膛的五旬人物走了出來。這人沉沉靜靜的在那兒一站,目光瞧著楊淩:“打夠了吧。朋友?”
楊淩淡淡一笑,仿似剛才的一幕不曾發生過一般:“要是你們管事的再不出來,還有得打,說不定連這間鳥店也一遭砸了。”
黑臉人神色不動的道:“我們做生意的不願惹事,雖然我們並不怕事,朋友,你說個數目吧,隻要不過份,我們總叫你滿意就是。”
楊淩又搓雙手:“和氣生財,嗯?”
那人冷冷的道:“多少?”
楊淩搖搖頭,走前一步:“我不要錢,至少不要這一點錢,我要見粱錦雙,我知道你不是粱錦雙。”
那人眼下的肌肉跳了跳,同樣上上下下打量著楊淩:“你為什麼要見我們老板?他很忙不方便見客,有什麼事,我大多可以替他作主。但我必須警告你,胃口不要太大,我說過,我們並不怕事。”
楊淩平靜的道:“我和粱錦雙之間的問題,隻有我們兩人可以解決,誰也不能代表他,誰也作不了主。粱錦雙在你們眼中是大老板,在我眼裏,他屁都不如。”
黑臉上浮起一層赤色,但顯然這人是在強自按捺著。他憋著聲道:“是涉及錢財的糾葛?”
楊淩笑了笑:“一部份是,另一部份還涉及個人的恩怨,那屬於骨節,道義,和血肉的問題,就不是錢財可以擺平的了。”
一聽這話,顯見其中內情相當複雜,這人略一沉吟,讓開身子,伸了伸手:“既然如此,請進去說話,我替你代稟老板,傳不傳見,全在他了。”
楊淩挪步往裏便走,邊閑閑的道:“多謝傳話,至於見得到見不到,那就全在我了。”
那人深深看了楊淩一眼,沒有答話。將楊淩引過一條長長的雨道,推開一扇門,來到曲廊之上,但見廊後是一片極為清幽的花園,花園中間,建有一幢小巧雅致的精舍,他讓客進入精舍的前堂落坐,管自匆匆去了。
這是一間布置得十分豪華奢侈的堂屋,四壁嵌合著刷金抹紅的拚圖板,頂上的承塵也是搭配相同的圖案。地下鋪設著厚軟的紅氈,一式的黃花梨木桌椅襯托著那張錦繡滿陳的紅木炕床,床櫃間隔當中擺置著多樣玲瓏古玩,兩座人高的冰花碎紋古瓶分插著顏彩斑爛的孔雀翎。四隻黃銅火盆正燃著熊熊炭火,室中溫暖如春,而那入眼的富麗堂皇,則更令人心滿意足,陶醉熏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