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不慍不火的陪著笑:“隻要眼前這一關過得去,一切但憑顧老吩咐。然而,此際卻需大家夥同心合力,抵禦外侮最為要緊,顧老可以不替我設想,總不能不替歐陽伯父打算吧?”
顧大海剛才的幾句話,明擺明顯著在推卸楊淩日前遭襲的責任,表示他未曾參與的坦蕩。楊淩暗裏冷笑,歐陽南笙卻毫不置疑,猶在殷殷勸解:“老顧,楊小友這次在曆經劫難之後,第一個記掛的就是我們同葉賴士間的糾葛。不惜新創初愈,便兼程趕來相助,這份情義,實在令人感動。你就不能高抬貴手,敞開胸懷,把那筆前怨勾銷?”
顧大海板著麵孔道:“對這樁過節,我的原則業已說明,我也要做人,也要對我的承諾負責。歐陽,看在你的情份上,事情往後壓一壓可以,若說就此將那如天血債輕輕帶過,卻萬萬不能。我體諒你的立場,莫不成你就不體諒我的苦衷?”
微微歎了口氣,歐陽南笙道:“以前沒有這段關係,不曾結此善緣,自然你要報複,如今雙方另有遇合,各見恩怨,說法亦便不同。老顧,不看僧麵看佛麵,而楊淩小友為人篤實謙厚,尚忠尚義,這麼一個好青年,你就忍心血刃相向,非要爭那一口不值之氣?”
顧大海大聲道:“該說的都說盡了,歐陽,我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請你務必包涵!”
歐陽南笙神色微變:“老顧,你竟執拗至此。”
楊淩趕忙以他並不適當的身份出來打圓場:“伯父,伯父,請你暫且寬釋,顧老之所以積怨難消,決不是有意低損伯父顏麵,亦非顧老心胸不能容人,主要是鑄仇之後負有承諾,必得有以交待。再有就是顧老個人名節攸關,難當屈折之辱,求個公道亦非過份,總之,隻要打發了‘鴛鴦穀’那一夥人,便由顧老看著定規,千萬不要傷了二位前輩的和氣,才是最最重要之事。”
他的話說得十分婉轉合理,算是麵麵兼顧。顧大海倒有些過意不去,也開始稍給了楊淩幾分顏色:“你既明白這一層道理,知曉我的難處,就不要硬攀著芳菲他爹做擋箭牌,護身符。若是為了你的罪孽,影響我們老哥倆的感情,這便是拖人下水,有欠厚道啦!”
楊淩連聲道:“顧老放心,我們有言在先,一旦說妥,我是決不反悔的。尤其不會使歐陽伯父左右為難,隻盼目前大家團結一致,共禦外侮,待到關口過去,顧老怎麼劃道,我怎麼奉陪,包叫顧老對朋友交待得漂亮就是!”
“嗯”了一聲,顧大海點頭道:“這還差不多,姓楊的,時辰一到,我自會通知於你。”
歐陽南笙形容晦澀,無聲呢喃:“唉,冤孽……真是冤孽……”
也不知聽清楚歐陽南笙的怨歎沒有,顧大海重重一抱拳:“半生相交,隻有這次違命於你,歐陽,萬祈見恕。”
歐陽南笙苦笑道:“你也不用如此,老顧,且等葉賴士的這段梁子結了再說吧……”
楊淩這時卻在尋思,假設到了相互要見真章的那一刻,顧大海會用什麼手段來同他來決斷?
無相刀刀鋒之利,顧老頭乃是早經領教過了的,他還有這個膽量豪情單挑獨鬥麼?
否則的話,恐怕又要重演“陰煞雙絕”那一套把戲,明裏暗裏人多人少全劃在道內了……
這一日,下人來報,說門外來了一個送信的使者。歐陽南笙忙令下人將人帶來。
但見來人身材瘦削,麵容清瘦,上下一襲純黑衣裳,他垂著雙手肅立於側,兩眼平視,沒有絲毫表情。
這是楊淩所見到送信人,他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門口聽著歐陽南笙的說話。
歐陽南笙看完了這封素色套麵,蘭香為箋的信,對著那人點點頭,也是毫無表情的道:“回去告訴葉賴士,說我知道了。”
那人微微欠身:“葉爺慈悲為懷,不欲波及無辜,使局外人遭受牽連,這才定下決戰的原則。雙方各出四人,任憑單闖獨鬥,生死各聽天命。事完之後,所有舊怨新仇一筆勾銷,未知歐陽先生同意與否?”
歐陽南笙平靜的道:“我同意,但最好彼此信守約定,不要節外生枝,擺弄些陰損伎倆,那就有欠磊落了。”
清瘦的臉頰上不見一根筋肉扯動,來人深沉的道:“歐陽先生寬念,我方絕對遵守信諾,先生這邊,亦請自製自重。”
歐陽南笙冷冷一笑,道:“當然。”
那人這才又跟上一句:“還請歐陽先生等各位準時蒞臨賜教。”
歐陽南笙站起身來,虛虛伸手一擺:“這是生死會,豈可延誤辰光?朋友且請回去複命,恕老夫不遠送。”
那人又是微微欠身,這才從容離開,步履踏落,卻如狸貓一般,竟無半點聲息。
這是歐陽家宅的前堂,偌大的堂屋裏,隻有歐陽南笙及楊淩兩個人。
楊淩站在門邊,默默望著歐陽南笙,在一片僵窒的寂靜中,他在等候歐陽南笙說話。
背著手,歐陽南笙繞著屋裏的茶座來回踱步。半響,這才站定下來,麵色凝重的道:“小友,我們等待多時的這個日子終於來了,那封信,便是葉賴士下的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