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陽(2 / 2)

於是殿裏靜下來,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外麵的風吹動珠簾的嘩啦聲,服侍的人剛也被屏退了,氣氛降到低處,有些冷。

戚焰站在屏風前望著架子上正紅的嫁衣,台子上放著工匠精心打造的鳳冠,還有盤子裏擺放有序的項鏈首飾,珍珠的色澤非常的溫潤,金銀的光澤恰到好處。

她凝望了許久,轉身看向牆上的劍,泛著冷光,情不自禁中,手已經伸出去握住了劍柄,冷冽的劍帶來的安心感是別的東西所替代不了的,這讓她陷入了短暫的出神,想的卻是從前與以後。

“父皇,這一嫁,我戚焰…便再與這裏無關,我的責任盡了,您若有怒怨要算,百年之後再見時,也不晚罷。”

離出發還有三日之短,天子或許是不舍,親自去公主殿見了自己的姑姑,然而得到的接待卻並不是想象中的冷漠生疏,反而一如既往,好像戚焰還是以前的她,會罰他抄寫帝王規則,罵他愚笨,又或是敲他腦袋。

對方詢問了他的近日情況,看起來很安慰似的笑了,讓人給他斟茶,天子反而有些坐不住了,他很久沒與人這麼親切對談過,眼下已經有些焦躁。

可戚焰偏要繼續說,也裝作沒看出他的心情,她說戰爭殘酷,希望天子能珍惜得來不易的和平,也說先帝在世時的缺陷,希望他能注意,最後才看著垂眸走神的天子輕輕開口:“皇上,你想清楚了,看明白了,我是誰?”

“朕的姑姑鴻如公主。”

“錯了,”戚焰微微一笑,“我是北牧的後,我叫戚焰。”

三日之期到來,十月六日的晨曦打亮了送親隊伍的車物,中間造價高昂,外形巧奪天工的八馬紅車像是從雲端落下的天人坐騎,美麗的不可方物。還有那一車車一排排的嫁妝與陪嫁侍女,也如同天外來物,好似上下發著光一般。

城中各處人山人海,大街小巷水泄不通,發出劇烈的歡呼與笑聲,彩幡燈籠在高處搖擺,各式各樣的花瓣從天而降,送行的不止兩旁的禦林軍與錦衣衛,還有早早登上京城城牆的天子與百官。

他們一齊看著馬車出城,隨著隊伍浩浩蕩蕩的朝某個方向前進,而一輪橘日高升,從後麵盛放,照亮了整個大地,車隊裏的金銀車輛裝飾反射出光明,無比耀眼奪目。

前頭坐在小馬車裏的謝子慕也看著,他的眼睛裏風波漸起,須臾才放下簾子盯著手心暗自呆滯。

他以為江陸離會來劫車,可沒有,他以為樊驚羽會來挽留,也沒有。誰知道最後,來送行的竟隻是自己,多麼的不可思議,但也在情理之中。

城外山林中,百奴暗中埋伏,等著有人來劫車,等隊伍出現在他們眼前,近了,百人全都跪下,朝著她一拜,留香從不遠處的一棵樹探出身來,身後忽然出現十幾個戴著麵具的人,目送她的遠去。

“此去,一去不回,公主,您保重。”

一日滿期,謝子慕掉頭回京,戚焰沒有與他多說告別,變了一個人般,隻是高高在上的看著他,硯對著戚焰低頭一別,加快了車輛速度,不久消失在隊伍尾巴處。

途中經過鹹陽,這個她曾經的封地滿城升起了燕子風箏,幾乎所有人都看了上去,驚動了馬車裏的戚焰,她推開窗戶掀開簾子望向上空,口唇微張,半晌沒有動作。

一月後——

公主殿內,一群宮女在打掃時,牆上的劍從她們眼前斷成兩節落在地上,她們於是嚇得麵麵相覷,嘰嘰喳喳的爭論了一會兒,決定把它包好丟掉。

屋頂上,一隻燕子扭頭叫聲靈動,張開翅膀撲棱朝南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