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駑人與樊驚羽再一次的交鋒中,京城春圍如期舉行,由禮部主持開試,縱然朝中反對聲不斷,人人恐未來生變,但天子執意,又有攝政王在旁虎視眈眈,於是無人再明麵說什麼。
春圍結束後不久,樊驚羽那邊傳來消息,他們與北駑人僵持許久,周邊輸運路線皆被阻攔,如此下去芳洛城定會陷入彈盡糧絕的困境,所以他們決定賭一把,夜中偷襲對方糧草。
另外,和風那邊已成功讓阿薩摩起了篡位的念頭,隻不過被對方點明了身份,現在阿薩摩主動邀請戚焰與自己合作,如果他篡位成功,那麼便即刻撤兵。
看完信件沉於水塘中,戚焰瞥向對麵端坐飲茶的江陸離,後者穿的是官服,腰間佩刀兩把,現在都放在桌上。
她想了會兒,開口問道:“找孤何事?”
江陸離先是沉默,目光沉靜的看著宮廷內的牆邊花圃,隨後回過來看她,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悅:“公主…攝政王您便是這樣隨意接待臣子的麼?”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皇宮後花園,裏麵有個大水塘,邊上靠著大亭子,二人便在這亭子裏坐著,還是戚焰決定的地方。
“後花園甚好,來往人多,孤這是為了江指揮使的清譽著想。”
戚焰皮笑肉不笑的回應他的目光,這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讓江陸離的臉色很不好,欲言又止後,卻隻能隱忍著所有情緒。
“還是說正事罷,孤想,錦衣衛最近該是忙得很。”
空氣似乎凝結成冰,氣氛降到了最低點,亭外的四個小宮女俯首低頭退的更遠,她們跟著戚焰一路走到今天,有些規矩自然明白的清楚。
等了會兒,戚焰眉頭微微蹙著瞥向旁邊的水塘,上麵小荷才露尖尖角,蜻蜓卻並不多,她輕輕咬了下牙齒,將歎息咽回去,片刻後,江陸離才說:“謝子慕是當年謝家後人,您敢用?”
“有何不敢?孤能用他,也能隨時殺他,況且他的確有用,留著並未不可。”
“您想將宰相之位給他留著?”
他安靜的說完,引來戚焰的笑:“難不成給指揮使你留著?”
“我…”江陸離想爭幾句,隨機放棄了,他的目光顯然熄滅了,那最後的微小也蕩然無存。
她從那日後便一直與他界限分明,並以身作則。
他何嚐不清醒?他們的確回不去曾經。過往的無憂無慮與少年誓言,現在看來就像場大夢,誰都不被允許再繼續酣睡下去。
花園裏太平靜,往來宮人都步伐匆忙而輕,連一聲蟲鳴也不曾聽到,江陸離又說起春圍的事情,那幾天的巡視由錦衣衛與禮部共同完成,暫時未出現什麼不對勁。
“這次文試中出了不少好苗子,武試倒差強人意。”
戚焰垂眸思索那些被暗閣呈上來的考生情報,慢慢道著,她是不關心文這邊了,畢竟司徒君與謝子慕有絕對的決定權,對於這二人的眼光,她還是很信任的。
武試那邊出彩的考生意外的少,卻也沒怎麼出乎她的意料。
想想也是,她父皇在世,天下太平,北牧王庭正亂,沒空擾邊疆,便有文壓武許久,朝堂上這些文人也總喜歡報團打壓武臣。
後來皇兄繼位,不過幾年就病死了,朝堂也是在這時候逐漸散漫的,越發越無拘無束,而皇兄生前也愛用文臣,這樣一來,再有如今的景象也不怎麼奇怪了。
思考片刻,她話鋒一轉,提了幾個名字:“徐猶,白忠湛,趙承,他們三人可以提拔,還請江指揮使辛苦一段時日了。”
“是…”
“還有什麼事?”
“大約有。”
見對麵臉上有躊躇,顯然不願這麼早離去,戚焰終究對他心軟一回,看著他等待這個“大約”的回答。
他頓了頓,才字句清晰而聲低道:“今年冬日生辰時,你想要什麼?”
千思萬緒卻等來這一句,戚焰冷靜的表情張開了些,眼裏劃過瞬間的花火,又立刻熄滅,她斂起散開的心神,眼珠轉了半圈接著回到他臉上。
“江指揮使還是先幹完手頭的事務再關心其他的吧。”
誰想他攥起指站起來,目光直直的盯著她,維持著僅剩的斯文,江陸離不明白,也心痛。
是為她,也是為自己。
末了,他在女人雲淡風輕的表情中敗下陣來,咬緊牙關露出淡淡的笑,身側垂下的手指尖幾乎要戳破手心。
“好…臣告退。”
後花園的花開的繁盛,水塘裏的荷葉碧綠,亭子圍欄椅上坐著黃衣女人,她靠在欄上目光淺淺,一個小宮女上前朝她行禮:“主子,竹歸來,要事稟報。”
“罷了,回宮。”
“是。”
攝政殿今日有些冷,戚焰整理好外衣,到殿內後,竹已經跪著了,讓她起身後,戚焰坐在榻上掃向桌上的紙張,白紙黑字皆是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