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一家三口。爸爸幾個月來一直出差在外;媽媽整天在單位加班,案發時剛剛到家;而周末放假的孩子,上午出去跟同學踢球,踢完領了一個回家,接著和他一起玩。倆人一到家就開始追跑打鬧,滿屋子撒歡,連鞋也沒來得及換,把客廳、主臥、側臥甚至廚房、廁所,到處都踩上了泥腳印。鬧夠了打開電腦,一個用鍵盤、一個用鼠標,合作打一個小遊戲——不知道叫什麼,一個滿屏幕飛子彈、擊落敵機的遊戲,我們局裏閑得沒事的時候也玩它。這倆整整一下午都蹤在電腦前,案發那會兒正要通關呢。所以,那個時刻根本沒有人在陽台活動,完全排除了誰有意或無意碰落花盆的可能。

“那麼,會不會是風吹的呢?據氣象部門的數據,那天風力隻有一二級,完全是‘吹麵不寒楊柳風’。”A探長的這點文采,估計是當同人男的過程中積攢的,“而且風向,”他低頭看了看我資料上難得正確的一行字:此人路盲,嚴重不識方向,“我就不說方位名詞了……如果把花盆掉落的一側稱為樓內側,那被風吹到的,就是樓外側。風吹過來,會被樓體擋住,絕不可能刮掉另一側的花盆。為保險起見,我們還做了還原實驗:就用那株植物,買同樣的花盆,裝同種同多的土,放在那個陽台相同的位置,疏散樓下群眾,在陽台裏麵開鼓風機,使勁往外吹它。實驗證明,除非是特別強猛的風,否則不可能達到那種效果。而案發當天的條件,完全無法滿足。”

“說了這麼多,已經徹底排除意外了,那就是人為的嘍?下麵該找凶手了,說說嫌疑人吧。怎麼樣?還是那幾個嗎?”

“還是那幾個。第一,Apple小姐,上月底因T台設計不合理,走秀時失足跌下當場死亡。法院支持了其家屬的訴訟請求,判範先生賠個底兒掉;第二,Lemon小姐,就是她向我們反映,自己被潛規則侵害的現場,就在那棟拆遷樓裏。這兩位天香國色絕代佳人,一個是禍戕己身、惠及親人,一個是可怕的女人,都不用說了,照片也不給你看了,我知道你隻對美男感興趣。第三個,範太太,算了,範太太也省了吧。”

“怎麼?是因為她與前兩人一樣,已經完全排除嫌疑了嗎?”

“這是其一。至於其二,”他又看了眼我的資料,“水天先生,不要太謙虛了,誰說您沒有獲過獎呢?去年論壇成員自發推舉評選的,超級民間山寨大賞,你不正是‘行文行過二十章,趕英超美囉嗦獎’的得主嗎?一個舉世公認的事實是:雖然您的推理隻是差強人意,但您的囉嗦能力,已經足以媲美大眾偶像阿加莎·克裏斯蒂。像您這種單方麵無限趨近世界級大師的人物,如果我把已排除的線索都告訴你,咱們這篇文章一定會超字數的呀!”

這是現世報嗎?來得好快!我要回去查查A探長的人設,看看有沒有“毒舌”這一項。

我無言以對,喚來侍者續水,A探長接著說:

“總之,三位女性就不用考慮了。我們比較在意的,倒是那個神秘男子。”

“神秘男子?穿了身褐色衣服?還是名叫奎因先生?”(注:阿加莎·克裏斯蒂作品《褐衣男子》、《神秘的奎因先生》)

A探長耐人尋味地白了我一眼:

“這要從本案的目擊者說起。要說無巧不成書,這種案子居然有目擊者。一對新婚小夫妻,住在那棟樓裏,跨著胳膊一起出去燭光晚餐。出了樓門,剛一拐彎,與範先生打個照麵,眼睜睜看著他被砸在那兒。女的當場驚聲尖叫,男的馬上摟抱安撫,一邊掏手機叫急救車並報警。一般看見一個花盆從天而降,第一感覺都是意外,而這位是個律師,知道像這種高空墜落物傷人事件,都適用舉證倒置原則。別的案子,那是提議者舉證,你說是誰,你拿出是誰的證據來;而這種公共安全傷害案件,為了保證即使真相不明被害者也能得到賠償,一切可能要為此負責的人,他們來舉證,證明這件事和自己沒關係。如果不能證明,則視同有關,即使這種‘非無關者’有N個,而眾所周知責任人隻有一人,那N-1個無辜的‘相關人’,卻也要一起賠償。這是個看似不公平、但其實非常人性的法律規定。放在這個案件中,也就是說,如果不能確定這盆花到底是誰家的,那這一棟樓的高層住戶都不免牽涉其中,甚至最終委屈地掏腰包,而這裏麵還包括目擊者自家。這位男士深知其中利害,自然會留心,非常幸運,他們晚餐後的安排是去國家大劇院聽歌劇,所以隨身攜帶著望遠鏡。拿出來往上一看,一家家一戶戶的陽台,有的用護欄圍起,有的用玻璃封住,這些大概占了半數,剩下比較有嫌疑的,隻有22層一家,因為非常明顯,那家陽台擺的一溜花盆中間,恰好有個空檔。他正要放下心來,忽然!他看見樓頂天台上蹲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