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2 / 3)

陛下,我這一身罪孽深重,將來到得地下,亦不知該歸從於誰。她失焦地望著離去的劉義恭,木然地撫著懷裏燒得滾燙的劉英媚。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她沒有希望,沒有未來,無法原諒自己,無法麵對自己,生命的意義隻剩下了做她認為對的事。此刻,病中的劉英媚小聲地呻喚,謝蘭儀茫然地眨著眼,蓄了許久的淚水盡數灑在女兒的臉上。

*******************************************************************

太子左衛沈慶之,是太子的信臣,彭城一役,和江夏王劉義恭也成了莫逆之交。恰逢新帝改元,先帝骨殖尚未下葬,宮中為慶祝劉劭登極、殷氏封後,已然八音輝煌,好好地熱鬧了一番。

沈慶之借著這樣普天同慶的大典,與劉義恭在江夏王府裏飲酒作樂。

三巡之後,微醺的沈慶之搖頭歎息道:“下麵大約是多事之秋了。我向陛下遞了幾次辭呈,皆俱不準,這年頭,想學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都這麼難!”

劉義恭笑嗬嗬為他添上一盞酒,殷勤地勸他飲下後才說:“陛下大修太極殿和玉燭殿的事,沈公可知道?”

沈慶之臉色難看地點點頭,又晃晃腦袋,自己取過酒壺,為自己滿上一杯“滋溜”喝了,然後才歎息說:“可歎我隨著高祖北伐,那時候北府軍何等強悍!先帝雖然弱些,但也是一心進取,不貪享樂的。如今這位……”

如今這位所謂的“大修”兩殿,便是把宮中樸素的建製一概拆除,用已經空乏的國庫,大肆散漫銅錢,恨不得拿官帑的金銀,都貼在牆柱上才好。“高祖皇帝留下的舊衣、耕耒,全部燒掉了;原來的烏木禦座嫌簡陋,重新運來蜀地的金絲楠木打製……”沈慶之大約酒有點多了,牢騷之意已經呼之欲出,他搖著頭,隻差把“作孽”二字說出來。

劉義恭卻很冷靜,見杯中酒盡,便為沈慶之又滿上一杯,笑道:“這倒是小事。昨兒他聽說姊夫王僧綽曾經把嚴道育的事私下裏告訴過先帝,又偷偷勸過先帝廢太子,一怒之下便把姊夫斬了。長沙王、臨川王、桂陽侯、新渝侯……大約是睚眥之過吧?都已經誅殺了。昨日議先帝諡號,文臣擬了幾個美諡,他的臉色就難看起來,非說不當,最後叫什麼‘中宗景皇帝’。難不成,貶損一下先帝,於他也有好處?”

沈慶之冷笑道:“軍報我已經看見了,南譙王劉義宣、武陵王劉駿、南平王劉鑠、竟陵王劉誕都起兵造反了!檄文傳過來,寫得真不賴!那幾個小的,兵力差點,或者母氏在京,還在觀望,但風向一轉,大約定是倒戈的。以後的天下,不知道誰坐得穩!”

劉義恭微微失神,旋即笑道:“聽說他素習武事,勝券極大?”

“狗屁!”沈慶之翻個白眼,“我跟著他這麼多年,我還不曉得他?花拳繡腿,草包一個!其他人我不熟悉,三皇子和我在彭城時,那氣度膽識,就甩他老遠!”

兩個人突然都沉默了,靜靜的屋子裏隻傳來更漏滴水的聲音,一滴,一滴,又一滴,沉悶得令人發瘋。

劉義恭首先打破了這沉默,他的聲音仿佛都沙啞了:“我明日趁陛下臨軒,舉薦你去遊說武陵王,你願不願意去?”

沈慶之“滋溜”“滋溜”大口大口地飲酒,麵色酡紅,卻看不見了剛剛的那細微醉意。突然,他把酒杯在地上一摔,盯著破成幾爿的碎瓷片,粗著嗓子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