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抬頭說:“阿母,你別走吧!我今天好害怕,宮裏的人都不對勁。”
“怎麼呢?”謝蘭儀摸著她的後背問。
劉英媚還是一副驚怯的樣子,加著些茫然無措:“我也不知道。今日去顯陽殿給淑妃請安,她的模樣好可怕,眼睛裏都是血絲,瞪得又圓又大,眼皮子一直在抽搐。我說了半天話,她卻問:‘你說了什麼?’……阿母,她是不是瘋了?”
“她……”謝蘭儀心道:大約劉義隆打算廢太子而賜死劉濬的事也叫她知道了,多年蠅營狗苟的希望全然破滅,就算不是骨肉親生,也未必沒有幻滅感。潘紉佩大約是離發瘋不遠了。可是,她又陡然驚覺:劉義隆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廢立太子、賜死皇子,這樣的大事——君不密則失國,言語不慎,不避近人,亂之所生也!
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去請求覲見皇帝,一時恨自己的懦弱,一時又恨自己的絕情,怔怔然坐在窗戶邊,撫著小英媚花瓣般嬌嫩的臉蛋,思緒卻亂成一團苧麻,剪不斷、理還亂。天色漸漸暗了,文綺過來問晚膳用什麼,謝蘭儀才突然問:“陛下在玉燭殿麼?”
“許是在吧?”文綺說,“摒絕一切侍衛宦官,又傳的兩位大臣議事,說是晚膳都沒有用呢。不知是怎麼樣的大事要這樣沒日沒夜地商議!”
謝蘭儀張了張嘴,對文綺說:“我們這裏備下的晚膳裏,可有些精致些的熱湯水?拿個提盒來,我給陛下送過去。”
文綺不由粲然道:“這才對嘛!娘娘不知道,從潘淑妃起,後宮那些娘娘們哪個不是卯足了勁討陛下的歡心?娘娘和陛下,以奴奴拙眼旁觀,實在是靈犀相通得很,若是稍下些功夫,哪裏不比那些娘娘們紅火?……”
謝蘭儀苦笑著聽這個小妮子“出謀劃策”瞎白話,自己神思不屬地整理著提盒。雨雪的天氣中,連暗夜都來得格外沉重,壓得一地黯沉,連宮中的燭光都被黑暗吞噬得隻剩下一點點微芒。
突然,謝蘭儀聽見一些異樣的嘈雜聲——晚來宮禁裏素來安靜祥和,劉義隆又不喜歡歌舞鼓吹之類,這樣的聲音從何而來?她吩咐文綺出門看看,文綺出去不過片刻就慌慌張張奔回來了:“娘娘!外麵甬道上影影綽綽都是人!我們還是鎖了門好好待在這裏吧!”
謝蘭儀目光一懍:文綺的表情駭懼得異常,大約不僅是有“人”這麼簡單的事了。她突然覺得一股勇氣自足底而生,便要往外奔,文綺在後頭牢牢地抱住她:“娘娘!娘娘!為了公主!”
謝蘭儀隻覺得自己呼吸艱難,這樣一個小小的宮苑,若是事出,什麼人都搪不住!可是,想著英媚可能會害怕的模樣,她那剛剛油然而生的勇敢瞬間就飄散掉了。此刻,外麵亂晃晃的火光和喧囂的聲音已經是宮牆都擋不住了,謝蘭儀抱著英媚,瞠然望著滋畹苑的矮牆上方,一道又一道移動的光影,忽明忽暗,卻映出半邊天空都成了血紅色。
天明,滋畹苑的宮門被踹了開來,身著青衣的東宮將士提著血晃晃的刀槍劍戟,猙獰地望著這座偏僻宮室裏的人。謝蘭儀臉色青白,神色卻比他們見到的每一個後宮妃嬪都鎮定。在那樣凝重肅殺的氣氛中,謝蘭儀緩緩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