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嘰嘰咕咕地叨起來。

年曉米蹲在地上,一籌莫展。

他長這麼大,連條活魚都不敢殺,更別說這麼大的一隻鳥了。可是……難道買回來是養著玩的麼!

他和媽媽一起住的時候,殺魚的事是米瑞蘭來做。後來和沈嘉文在一起,這些事就一直是沈嘉文的。他們都不曾因為這種事責備他。他也心安理得地覺得,自己膽子小,這樣沒什麼不對。

現在他知道,其實這些和對與不對都沒關係。

他翻出了枕頭下頭的那把獵刀。抽掉刀鞘,刀身上森冷的流雲紋泛出微微的光。他的手開始發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該從哪裏下手啊!

心髒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他想把手裏的刀丟掉,其實買凍雞回來做有什麼不一樣呢。

可是不行,那不一樣。他知道的。

雞在手裏掙紮的時候他覺得被人割脖子的不是手裏的雞,而是他自己。

垂死的活物力氣大得嚇人,公雞到底從他手裏撲騰出去,拖著斷頭滿屋子亂跑,年曉米滿身滿臉血,呆呆地坐在地上,直到雞壯士撲通倒下去,他才哆哆嗦嗦地爬起來,半晌,手裏的刀啪啦一聲,落在地上。

他提著煲好的雞湯趕到醫院的時候,沈嘉文正在病床上沉思著什麼,一遍李秋生和方致遠都在,臉上的神色是如出一轍地凝重。

年曉米神思依然有些恍惚,沒有留意。他打開保溫桶的蓋子,一股濃香飄了出來。

沈嘉文早在看到他進來時就迅速把滿臉的心事收了起來。一旁的兩個人也都不白給,病房裏一下子熱鬧起來,仿佛方才的靜默都是假的。

雞湯裏的營養其實沒有雞肉多,但醫囑所限,無可奈何。沈嘉文四天沒吃東西,全靠營養針過活,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此時終於見到一點飯菜的影子,眼睛裏立刻放出光來。

年曉米怕他吃得太急,堅決要喂他。男人喝了兩口,做了個委屈的表情:“沒有個幹糧米飯啥的?”

撒嬌耍熊這一招原本對年曉米是百試百靈的,可這一次卻不起作用了。年曉米把保溫杯拿給他:“裏麵是米漿。”

沈嘉文暗暗磨了磨牙,聲音又溫軟了幾分:“幾口就成,我都多少天沒吃東西了……”

“醫生說……”

“醫生都愛往嚴重了說,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年曉米低頭看看手裏的雞湯。生命的消失是比想象裏更容易的事。

如果,那時候送醫晚了一點,穿孔的位置糟糕一點,出血量再大一點……

他突然有些握不住手裏的勺子了。生氣,傷心,恐懼,突如其來的情緒瞬間淹沒了他。

沈嘉文眼看著年曉米眼神飄忽了一下,臉色迅速慘白下去。他習慣性地伸手覆在對方手上:“怎麼了?”

男人的手心不複以往的溫熱,但那點殘存的溫度依然足以喚醒青年的神智。

他頓了一下,勉強笑了一下:“沒什麼,一周的時候就可以吃固體食物了。晚上,有藕粉,我媽說她給你煲山藥豬肚湯。明天想吃什麼?我做西湖牛肉羹給你?”

沈嘉文拇指在他細白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都行。”

午飯吃到一半,年曉米的手機響了,房東又來催搬家的事,年曉米隻得戀戀不舍地叮囑了一番,匆匆跑出去。

他這邊才一走,那邊方致遠和李秋生就又進來了。

沈嘉文看向李秋生,男人拍拍他的肩:“放心,我讓小張他們過去了。”緊接著露出了有點複雜的表情:“他這是……真把自己當你媳婦兒了……你別說,還挺溫柔賢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