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想去,最後決定放棄。他覺得自己大概天生不是個開車的料,就算硬著頭皮考下來了,將來也是馬路殺手。沈嘉文恨鐵不成鋼,很是好好“教訓”了他一番。春天來了,年曉米的日子痛並快樂著。

清明時男人帶他回了一趟老家。七個多小時的車程,夜裏出發,終於趕在清晨到了目的地。

山間空氣很好,即使一夜顛簸,嗅到那些溼潤微涼的青草香,還是讓人精神為之一輕。

墓地在半山的一處空地上,周圍草木很齊整,看得出是有人常來照顧的。這裏風景很好,極目遠眺,能看見極遠處的海平線。

年曉米抱著打瞌睡的寶寶站在後頭,看男人把一瓶燒酒澆在石碑上,在墓前放了一束新采的野花。

他招呼年曉米走過去,拉他一起跪下來,在奶奶墳前磕了三個頭。

山林寂靜,唯有鳥鳴啁啾。

跟著沈嘉文兜兜轉轉地走,才曉得這附近是個古鎮。說是古鎮,不過是連著縣城一角的一條長街。別的那些年早就拆得幹淨,隻剩下這麼一條街,兩邊是尋常人家的房屋,找不出拆的由頭,故而留了下來。

如今是個做買賣的地方,大清早的正趕上早市,兩側不少早點的攤鋪。

沈嘉文找了一家坐下來,點了小米粥,饅頭,幹豆腐和蘸醬菜。攤主端上來,盤子裏是早上新采的婆婆丁和水蘿卜,還有嫩生生的小水蔥。

年曉米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薄的幹豆腐,紙一樣的一張,半透明的,裹著熱騰騰的雞蛋醬和青菜,一咬一口豆子的鮮香。

男人胃口很好,幾次招呼店家添粥。

最後一次過來添菜的是個老太太。她打量了沈嘉文一會兒,不確定地開口:“你是……你是不是沈家的小孫子?”

沈嘉文抬頭,愣了一下:“許婆婆?”

老太太驚喜道:“真是你!長這麼大了。”

沈嘉文笑:“是,兒子都有了。”

老太太端詳了寶寶一會兒,誇讚道:“跟你小時候生得一般俊呢。”又看年曉米:“這是?”

“我弟弟。”

“哦,沒見過你,他爸那邊的吧?小夥子生得真好,瞧這白淨的……”

兩個人閑閑地話些舊事,最後老太太抹了把眼睛:“你奶奶本應該是個有福氣的。可惜了。不過瞧你過得這樣好,她也該安心了。”

離開的時候老太太死活不肯收錢,還是沈嘉文偷偷留下的。

快走到頭時,沈嘉文抱著打瞌睡的寶寶,帶他拐進一條小巷,指著兩扇黑色的大門:“那原來是我家。”

白牆黑瓦,緊閉的大門有些破舊,唯有兩個銅門環上的虎頭微微發亮。

“可惜現在不是了。”

巷子空寂無人,嘈雜聲都遠了。年曉米拉起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男人微微一笑。

兩個人轉出巷子來,沈嘉文在早市上買了五五數的新鮮水果,帶著年曉米開車離開。

出鎮不遠是個香火很旺的寺院。

沈嘉文不知道去辦什麼事了。

年曉米在大殿門口站了一會兒,也進去鄭重地許願,跪拜。

寶寶瞪眼看著佛像,歪歪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年曉米磕了頭捐了錢,起身回頭,看見沈嘉文倚在店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臉一紅,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抱起寶寶。

男人湊到他耳邊:“那麼虔誠做什麼。施主要參歡喜禪麼?”

年曉米嚇一跳:“這是寺院!”

沈嘉文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看了眼大殿上威嚴的佛像,笑了笑。

一旁一個紅光滿麵的中年僧人湊上來,要給年曉米看手相。沈嘉文看了他一眼,那人似乎跟他嚇了一跳,卻仍然不屈不撓地裝腔作勢:“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