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記憶有時很奇怪。發生的時候,大概就那麼過去了。但是之後卻會越來越清晰地回憶起種種細節。他不確定這些越來越清晰的事是他真的看到的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象。

無論如何,總不是令人愉快的。

人與人真的是不一樣的。沈嘉文大概沒辦法真正理解他的心情。因為是同類,所以即使知道對方害了別人也止不住想要去同情,但也正是因為同類,才感到一種寒冷徹骨的悲哀。

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不幸的人去傳播更多的不幸。沒有辦法回到原來的軌跡,就把他人也一起拖入深淵。

人就是這樣的。自私,嫉妒,冷酷,殘忍,心懷惡意,不可信任。

他披著外套,抱著抱枕蜷縮在沙發上。我這樣真的對麼,年曉米默默問自己,他本來可以過很正常的生活的,一輩子都富裕光鮮。我明知道自己以後會很辛苦,為什麼還要把他變得和我自己一樣辛苦呢。還有寶寶,他那麼小,什麼都不懂,以後會怎麼樣呢?總是看著兩個男的在一起,會不會也變成同性戀呢。如果真是這樣,以後的路該多麼艱難,淇淇長大了會恨我麼?

說到底,大概,我和那個人也沒有分別吧。

他把頭埋進抱枕裏,緊緊蜷縮起身體。

身邊啪嗒一聲輕響。

年曉米抬起頭,茶幾邊的台燈亮了,沈嘉文高大的影子落下來:“半夜不睡覺,發什麼呆呢,你不冷啊?”

年曉米張張嘴,發現自己喉嚨梗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男人在他身邊坐下來,打了個哈欠。

“你不是睡得很好麼,怎麼醒了?”年曉米生澀地開口

“不知道,反正就醒了。”

兩個人無聲對坐了一會兒,沈嘉文突然起身進了書房。過一會兒出來,遞給年曉米一個木頭盒子。

年曉米打開盒子,被裏麵的東西嚇得一哆嗦。

黑色天鵝絨上是一把短刀,銅頭雕花,鏤空的花紋精巧繁複,木質手柄上布滿了細致清晰的魚鱗紋。

沈嘉文把那柄刀拿出來,放到年曉米手心裏:“給你用吧。”

年曉米開始結巴起來:“怎怎怎怎麼用?”

“睡覺放枕頭底下,壓驚。哦,廚房那菜刀切生肉不是費勁麼,你拿著當菜刀用也行,這本來就是獵刀。”

年曉米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那匕首。沈嘉文把刀拿過來,抽開皮製刀鞘。精鋼刀身上的花紋即使在台燈微弱的光芒下依然精致美麗。

比起凶器,它更像一件藝術品。

“你怎麼會有這個……這算是管製刀具吧……”

“以前進貨時人家搭的。”

“進進進進什麼貨……”

“……沒什麼,總之現在早不幹那個了,不是跟你說我回來上學了麼,大學畢業證你要看麼?”

年曉米:“呃……”

“雖說應該不是真品,但是還是挺快的,我用了好幾年,還和剛拿回來時一樣鋒利。”

年曉米伸手輕輕碰觸刀身上的花紋。即使是他這樣對刀具收藏毫無了解的人也能輕易地看出來,這是把好刀。“切肉……是不是太糟蹋東西了啊,這麼好的刀。”

“好東西就要糟蹋著用,才能顯示價值麼。不然我扔在櫃裏也是落灰。再說,本來這也是獵刀。因為當初不是買來的,所以沒開證明。你不跟別人說不就得了。”男人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有點孩子氣的笑容。

年曉米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