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曉米興高采烈地說開了:“挺簡單的,就是這個季節,挑新鮮的青蘿卜買,回來洗幹淨,帶著皮,切成手指那麼粗的條,放太陽底下曬,曬到幹硬幹硬的沒有一點水,就收到棉布袋子裏找幹燥通風的地方掛起來,等入了冬,擱溫水一泡,瀝幹了,放醬油,醋,辣椒油,香油一拌就行……”
沈嘉文聽著聽著,漸漸露出了微笑。年曉米說的法子他也想起來了,小時候奶奶就喜歡曬秋菜,不光蘿卜,還有茄子,小黃瓜,豆角,大蔥什麼的。都是用差不多的辦法。早些年物質沒有現在這麼豐富,冬天很難吃上新鮮的青菜,就用這種方式保存蔬菜。曬秋菜的日子總是忙碌又充實的,天高雲淡的日子,空氣都顯得明亮,在暖洋洋的太陽底下和慈祥的奶奶一起為冬日準備食物的感覺,除了幸福,似乎沒有其他詞可以描述。
年曉米說著說著,感覺自己有點多話,慢慢住了嘴,不好意思地望向沈嘉文,卻見那個男人嘴角微微翹著,眼神落在桌麵某個點上,暖暖的,似乎陷入了某種愉快的回憶。
年曉米聽到自己腦子裏嗡地一聲。
他低下頭,心慌。握著竹筷的手有點發抖。服務員端了一碟水晶皮凍上來,年曉米夾了幾次,滑溜溜的凍子都從竹筷上掉回盤子裏。沈嘉文給淇淇挾了一塊放進小碟裏,回頭見年曉米滿臉通紅地和那塊皮凍較勁,不知怎麼就覺得特別好笑,於是不動聲色看著他。年曉米餘光瞥見沈嘉文看戲的表情,越發緊張,筷子上的軟而富有彈性的水晶凍子跳出去,在桌麵上翻了幾翻,噗地落到地上。
年曉米不知所措地望著服務員把東西收拾起來,忽然碟子裏落進一塊沾好醬汁的凍子。沈嘉文把公筷規規矩矩放好,笑眯眯地說:“夾凍子不能太用力。來,嚐嚐看,我從老昌餃子新挖來的師傅,做冷盤很拿手。”
於是年曉米笨拙地端著小碟把皮凍扒拉進嘴裏,真的很好吃,香醋和蒜泥混著一點芝麻油,凍子在舌尖上很快化掉,留下滿嘴的酸而涼的香。
味蕾受到刺激,年曉米很快清醒過來。心裏不再那麼亂套了,伸手又夾了一塊。
菜一道道上,清蒸扇貝,蒜汁燒鹿唇,紅燒鮑魚扣遼參……年曉米舌頭受到刺激,感覺自己慢慢分成了兩個。
吃貨年曉米幸福地往嘴裏塞東西……這輩子估計也就隻能吃這一次鹿唇吧,要抓緊……啊,鮑魚和遼參可是大補啊,正好秋冬進補……這個貝好鮮好好吃……
會計年曉米默默地算著這頓飯的成本,開頭的那壺茶應該是普洱,普洱這幾年漲價漲得厲害……皮凍成本不高,可是做起來很費時,人工費應該很可觀把……扇貝好像沒有特別貴,但是在這種店裏賣的話……鹿唇是很稀罕的東西,怎麼估價啊……鮑魚和遼參也好貴……這頓飯如果明碼標價的話不知道我一個月工資夠還是不夠……天啊可千萬別說要我自己付賬……
沈嘉文喝了兩口竹筍靈芝煲羊肚菌,身上有些冒汗。有心讓服務員開空調,但看到兒子似乎是剛剛好的樣子,就算了。於是雙手交叉,抓起羊毛背心的下擺利落地一掀,服務生走上來接過。他隨手扯開了白襯衫最上麵的幾粒扣子,挽了袖子,給淇淇舀了一盅雪梨百合甜湯,完全沒注意到對麵年曉米瞬間呆滯的神色。
之後的飯年曉米不知道是怎麼吃完的。沈嘉文要送他回去,他支支吾吾地說不用。稀裏糊塗地到家,也不開燈,一頭倒在床上,滿腦子依然是沈嘉文掀掉衣服扯鬆衣領的樣子。他記得自己看到了那個男人的鎖骨,平整有力,棱角分明。年曉米覺得自己身上又熱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