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

“我喝了點酒。”周覓撐著頭說,“我們趕緊回去吧。”

“好。”周覓酒量很淺,幾乎不喝酒。現在身上的酒味這麼重,不知道喝了多少,肯定難受死了。

趙影立刻將車子開了出來,周覓打開副駕就坐了進去。

趙影一愣:“二少?”

周覓卻吩咐:“開車!”然後疲憊不堪地靠在車窗上閉上了眼。

車子無聲地發動,滑向道路。趙影偷偷看了一眼靠在副駕上閉目養神的周覓,心中忽然湧上無限的懷念與心疼。

他這麼累,他不喜歡喝酒更不喜歡這種應酬的場所,江秋山是怎麼照顧人的,怎麼能把他一個人丟到這種場合來?趙影抓著方向盤狠狠地想:回頭就扒了江秋山的皮!

深夜的道路本就少車,駛過鬧市之後,通向周家的路更是安靜,車子裏隻有周覓淺淺的呼吸聲傳來。趙影對他太熟悉了,從他的呼吸頻率裏就知道他睡得好還是不好,有沒有做夢。此刻,周覓的心是不安的,他在想什麼呢?如此混亂的呼吸聲。

停了個紅燈,趙影悄悄地看了周覓一眼。卻不料對方忽然醒來,黑漆漆的一雙眼睛好像死水一樣,靜靜地倒影著他。

“呃……”即便是相戀十年,麵對他這樣安靜的注視,趙影仍然心跳加速,趕緊回頭,繼續往前看車。

周覓忽然笑了一下,坐直了身子,一手撐在車窗上,忽然問道:“趙影,你說,車禍是什麼感覺?”

趙影心中登時一個尖銳的刺痛,抿緊了嘴唇,不知道怎麼回答。

周覓便自說自話地接下去了:“是砰的一下把身體撞得粉碎,還是喀拉一聲全身的骨頭都碎了?是一瞬間痛到極致死去,還是疼痛慢慢地加劇一點一點地讓人生不如死?”

“二少……”趙影心中跟刀子割了一樣,喉嚨幹澀。

“我去醫院的時候。”周覓打斷他的話,平靜得就像在讀報告。“我哥的身體已經被縫好了,斷了的手臂被縫了上去,不過,隻是把皮縫好,骨頭還是斷的。聽說你被撞得腦震蕩了,真是可憐。我哥他,他全身上下,右手連皮帶骨地斷了,左大腿的骨頭斷了,肋骨斷了五根,其中一根戳進肺裏。頭也被撞破了,鮮血流了一臉,我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跟……就跟從前我跟他鬧著玩時給他塗的番茄醬一樣。我用手把凝固在他臉上的血抹去,嚐了嚐,味道難受極了。唉……我以為我那麼愛他,一定能接受他的一切,想不到最後我竟然會嫌棄他的血。”

他雙目閃閃地盯著趙影,天真又溫柔地問道:“趙影,你說,我會不會嫌棄你的血?”

趙影腦中登時警鈴大作,立刻打方向盤,要靠近路邊停車。趙影卻不知什麼時候把安全帶解開了,動作神出鬼沒,眨眼間就一腳跪在趙影的腿上,另一腳準確無比地踩住了油門。

還是一踩到底。

“周覓!”趙影大吼,嚇得魂不附體,立刻一腳使勁踩刹車,另一腳使勁踢著周覓的腳。他緊急之下用力很猛,刺耳的刹車聲裏幾乎還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周覓卻眉目含笑地看著他,滿臉的得逞和愉快。趙影心中又氣又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周覓掀翻了壓在副駕上。幾乎就是刹那間,車子砰的一聲撞在路燈上,搶到的慣性把趙影衝到擋風玻璃上又把他摔下來,趙影不管背後的疼痛立刻用手撐著,總算是沒將周覓壓著。

周覓的腿還在駕駛位上,上身卻平躺在副駕的座位上。這個姿勢分外地難受與別扭,而且曖昧誘.惑。他仰望著趙影,輕聲地遺憾地說:“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