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2 / 3)

他一口一個辦手續。現在她對他的意義,隻是辦手續。可期咬牙道:“你滾!”大梁像犯了錯的孩子似的,近乎畏懼地看了她一眼,道:“那……我先走了。”他慢慢向門外走去。雖然慢,幾乎是逃離。

那大梁便自出門,望樓下走。可器眼睛濕了,忽的跳起來,跺著腳出門,衝樓道裏叫道:“你……你站住!”大梁便在樓梯上立住,一動不動的,等她說話。可器跺腳罵道:“你……你這呆木頭!你……你別走。”這句話是極悖可期個性的。她向來要強;以往男的要轉身,她絕不攔阻,反而要背後推他一把,叫他走得快些、幹淨些。然而今天,她竟叫住他了。

那大梁慢慢轉身,抬頭看她:“怎麼?”

可器咬咬牙,道:“你……你非逼我把這話說出來,你才滿意,是不是?”大梁便問道:“什麼話來?”聲音輕而冷。

又是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樓梯間的窗口傳來街市喧鬧,像隔著幾世那麼遠。背後的音樂還在響,唱著勇氣,唱著去相信會在一起。可器聽著那歌,好像心中真的有力量在生長,好像眼前奇跡真的會發生。她強自咽回眼淚,平聲靜氣,道:“我……我喜歡極了你。我活了這一輩子,也從來不曾這樣在意過一個人。我不是愛哭的,可是跟你在一起,我把我這輩子百分之九十的眼淚都給你了。我那麼地在意你,喜歡你,隻恨不得要把你吞了下去。你不在我眼前一刻,我就瘋了似的要想你,好像沒你我就活不下去似的。我從來不信這個的。我從來不信什麼情呀愛呀的。可是到我自己身上了,我才知道我比誰原來比誰都瘋。我……我想你跟我在一起。便死了也做白骨葬在一起。如果老天今生就隻成全我一個願望,我便把這個願望用在這裏。用在現在。我要你回轉來。我想做你的小妻子。你……你……”

說到此,泣不成聲,後幾個字,便說不下去。這番話在她心中盤桓太久,然而從來不曾說出來。是不敢,不好意思,還是根本就不曾明白,她不知道。

大梁眼也紅了。他隻默默看著她,用半是抱歉、半是憐憫的眼神。隔了半晌,他緩緩道:“若在一個月前,或者半個月前,我聽得這些話,我會開心到死。可是現在……”他仰起頭,又背過臉去,道:“她……她有了我的小孩。我不能讓那小孩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他用兩句話,給這段無望的愛情徹底蓋上了死刑的戳,然後緩緩轉身,下樓走了。可期沒再叫住他。

她忽然明白他的那句“累了”。她也真的累了。

她精疲力盡地回轉身來,走回自己屋裏。坐在他曾經坐了一夜的那個角落。窗外的烏鴉銜走最後一抹夕陽的暉,也銜走這小屋裏最後的一絲光亮。她虛脫了似的癱倒在那兒,隔著眼淚卻還有曆曆在目的曾經,跟歌一起單曲循環。

可期一個人倚著牆角坐在地板上,也不開燈。借著外頭些微的光亮,一一去看室中雜亂的物事。在一起寫的字,看的書,聽的歌。他沒拿走的黑色毛衣,他落下的襪子。他留下的小玩意。他買回來還沒有吃完的薯片。他丟了一時尋不見的筆。他在本子上留下的筆跡。他給的照片。他媽送來的包那隻雞的紙。他網購拆了的包裝。手機裏他的短信,很多很多。他的電話號碼,總是排在第一個的。他給的吻。他睡過的床,他蓋過的被子。他還搶她的毯子。他嫌不舒服的枕頭。他說醜的窗簾。他走的台階。他在外麵落淚時站過的台階。他敲過的門。他曾經抱過她的角落。他的氣息,這裏,那裏,滿天滿地。他抱過的她。他牽過的她的手。他吻過的她的手她的臉她的發。房子,她可以退;衣服,她可以扔;短信,他可以刪;照片,她可以燒。可這麼多這麼多的回憶,沒有回收站可放的回憶要怎麼辦?他牽過的手,怎麼辦?他撫摸過的臉,怎麼辦?他抱過的整個人,怎麼辦?他取了出來吻過最後又拋棄了的那顆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