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響在心頭。是半夜,還是淩晨,她已忘卻了。然而那是那麼真那麼真的溺水窒息的感覺,向著一根以為可以救命的稻草,奮不顧身地遊去。
電話通了。彼端是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帶著半夜被驚醒時的倦意:“可期?”可期哽咽不成語,隻是一陣抽泣。大梁似醒了一半,忙問道:“怎麼了?”可期哭道:“你快過來,我想見你。”大梁頗為難,道:“我……我還在家中,哪能這時飛奔去你那兒?”可期隻是反複道:“你快來,我要見你。”那頭一陣沉默。有小聲的女人的聲音。可期忽然明白任璽華跟他睡在一起。最後大梁道:“你再等等,我下周回了公司,就去找你。”
可期自回小屋,戰戰兢兢地過她剩下的黑夜。她不知道天明等待她的是什麼。她傷了林典武,雖然是誤傷,但卻幾乎要了他性命。而且林典武是那樣精明的人,睚眥必報,她逃不出他的掌心。以前是,現在也是。她腦海中浮現堂皇的法庭和陰森的牢獄,幾乎要恐懼地叫出聲來。
她在想她是錯了,一定是錯了,可是連這錯也錯得這樣莫名其妙,根本就不知錯在哪裏。從頭再來一次,隻怕她也會錯;給她機會彌補,她亦不知從何彌補。這樣的無藥可救。
那一夜她想了很多。她的過去,她的現在,她的未來,都一樣的氤氳在一團濃霧裏。耳邊嚶嚶嗡嗡,無數的聲音無數的教導和無數的怨念,像無休無止的蚊群在耳邊聒鳴。她也是懷揣著夢想和熱望來到這座繁華之城,然而一出荒誕無稽的鬧劇後,剩下的也隻是死灰。 You thought you were going to be somebody until you slip down into the nobody that you are. Nobody,那是她看到的五年或十年後的自己,仍是孑然一身,一事無成。好知京漂大齡女,便是劈腿傻逼人。
荒唐的是,還要上班。無論怎樣尺度之外的事發生以後,接著發生的都是上班。這樣的情節也許單調枯燥卻叫人安心。
但她要結束它了。她不能想象全公司的人都在背後用或惡毒或惋惜的語氣議論她——實際她已經在想象了。這想象讓她的胃都蜷縮成一團。再不可能留下去了。
周一上班,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一封辭職郵件發去了旺姐的郵箱。她想不出什麼理由還能在這個公司繼續厚著臉皮呆下去。沒有人待見她,她也不待見她自己。對於這辭職,她已經等待多時了,而她亦等待多時。現在功德圓滿,兩人都該歡欣微笑了。
辦公室一幹人聽到,有的意外,有的卻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薄柴雪來辭別,見可期神色愴然,安慰道:“這太見也許本不是適合妹妹的處所。另謀高就,倒是更好的選擇呢。”項一詩素日語笑粲然,此時卻愁眉深鎖,握了可期的手,道:“看公司的人來一撥,走一撥,來來往往。總是有人要走,我看著也難受。”可期強笑道:“怎麼不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新來的前台姑娘,也許更可人意呢。”
人力果然排了前台的麵試。又是一撥如花似玉的美女,亦是妝容端重,麵色忐忑。麵了一輪下來,聽旺姐跟人力商議道:“這前台穩定性也不行,人員素質又低,哪裏還用浪費公司正式員工的名額?還是跟外包公司簽合同吧。”可期便問平哥,跟外包公司簽是什麼區別。那平哥道:“就是幹著一樣的活,拿著更少的錢。也不圖安定,幹得不爽了就走。至於五險一金之類,就看那外包公司樂不樂意了。”
拿著辭職流轉單到處蓋章。去集團轉關係時,不意欲上南濤豪,手中也捏著一張辭職單子。可期訝異道:“南總也辭了?”南濤豪微微笑道:“早已不是南總了,怎麼還這樣稱呼?”可期這才想起,部門調整,HSE部撤消了,那領導便也沒有了。健康、安全、環保,是不必有的。南濤豪,也是不必有的。那麼走,倒是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