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既顯出了此茶的珍貴,又解了這邊的燃眉之急,兩全其美,當真妙哉。
“如此甚好!既是妙茶,也定要有一相配的名字才好……”碧妗說完,正歪頭尋思,這邊丘塘便笑盈盈望著她道:“喚做…天仙配,可好?”
碧妗聽聞堪堪抬起頭,正撞上丘塘的目光,一時呆住,麵上也悄悄染上紅霞……
當日玉帝一見了那杯中展開的茶葉便喜逐顏開,直誇茶院心思靈妙巧奪天工,天後媽祖更是因天仙配之名,與玉帝憶起那番從前蜜事。二宮大悅,當即賞了碧妗以及當值的小仙,此番否極泰來,亦成就了她與那卷簾大將的一段絕唱夙緣。
後來他們經常於茶院相會,然而宮規嚴明,絕無偏頗,宮中女官與殿前大將私通那是不赦之罪,當東窗事發,玉帝一怒之下將他打入了天牢,碧妗不忍心愛之人仙根盡斷前程盡毀,一人攬下了所有的罪過,自請貶下了凡間。
這一別便是數百年,她拜了棵老樹為師,占了座墨凝山為王,她以為仙妖永隔,再也無緣得見,然而當她的丘塘打碎了琉璃盞的消息傳來,她便知曉那個男人的心裏亦是一直念著她,可是為何,為何待他入了妖道,卻躲在了流沙河中不肯再見她一麵?
她恨,為此碧妗恨了他許多年。直到前些日子墨凝山外再見,他已變了之前的瀟灑樣貌,然而她的心裏依然深愛著,深愛著那個曾用生命回護過自己的丘塘。
……
記憶的片段戛然而止,所有的恩怨在這一刻化作了虛妄,眼前是一片無盡的廢墟,悲鳴的寒鴉一直盤旋在身邊不肯離去,一聲一聲地提醒著她生命的流逝。
到底不能再見上一麵,到底心意難平、情難了,碧妗無力地抬起衣袖擦拭去嘴角邊血絲,看一眼燒滿紅霞的天際,終是哀哀落淚,仰天長歎……不知覺中,雙腳插進了堅硬的石土,雙手伸向了廣袤的蒼天,似乎連她自己都未有察覺,便化作了一顆四季常青的茶樹,陣雨降得毫無預兆,似乎是那多情人在用自己的血淚澆灌著早已疲累的心魂,烏雲離去後,一顆清新的茶樹,伸展出碧綠的枝芽。是了,她願定在這裏等,等那期盼了生生世世的良人走過身畔,哪怕隻看那一眼,便已足願。
碧妗之故已結,再說西遊八十一難幾乎盡度前後,卻有一日與以往不同。
時光輪轉,歲月變遷,轉眼將到西天,一輪殘陽將四人一馬的身影拉得老長,沙僧挑著沉甸甸的擔子走在最後,眼看著師父師兄們走遠了,也不去追。隻是注意著道邊兒;一顆茶樹頹然地耷拉著枝條,看上去長在那裏有些時日了,落滿了風沙塵灰。
沙僧心間頓時升起一絲悵然與憐惜,在隨身的水袋中浸濕了一方繡帕,將那僅存的幾片葉子擦了又擦,那繡帕潔白無瑕,角上繡了枚小小的“妗”字。
看著那秀氣靈巧的名諱,沙僧不禁長歎,喃喃道:“妗兒,無論海角天涯,我亦要尋了你去。”
說罷將水袋裏的水盡數澆在了花下,轉身之際又瞧了那茶樹一眼,轉回頭,迎著一輪夕陽揚長而去。
身後的茶樹似乎重獲了生命,舒展著翠綠的枝葉朝那遠方揮手,唯留風聲過後的一縷歎息。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我隻願做你途經路邊的一顆樹,癡守人間,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