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景色皆成虛無,前方路途遙遠,如霧裏望月、水中無花。取經數載,唐僧本以為曆經此路種種,徒兒們便能心性大改,團結一致。而今親見了兄弟反目,直叫他心灰意冷,不覺神傷了。
八戒憤憤離去,沙僧卻不肯離開,一直遠遠的輟在一人一馬之後,暗中保護著。
幾日後天界詔令傳來,唐僧不忍親自研讀,這才喚得身後跟著的沙僧道:“你且幫為師看看,天界詔令都說了些什麼?”
沙僧聽聞此話,心知誠心終是感化了師父,恭敬接過唐僧手中一卷雲書,清了聲音念道,“天帝詔曰:真身孫悟空生性頑劣,於多日前不明所蹤,天界特遣三萬兵將於十界搜尋。然兩隻霍亂妖猴皆為假身,三日後押赴斬妖台,斬首示眾。”
沙僧念到末尾聲音越發細小,以致分辨不清,唐僧闔目長歎,心痛不已。
見師父已然無計可施,沙僧靈機一動,道:“徒兒尚有一計,師父聽聽可行否?”
唐僧一喜,拉著沙僧手臂急道:“你有何等妙法,快快講來。”
沙僧理了理思緒,沉思而道:“大哥素來與各路仙神交好,師父不妨書信一封,言明大哥平日種種功績,然後我再私上天庭跪請列為神仙聯名上奏玉帝,念在眾仙之情,或許可以保得大哥一命。”
唐僧聽完輕歎一聲,“這天庭雖說是仙家聖地,倒也與尋常凡間並無二至,悟空此次所犯乃不赦之死罪,不知可有仙人願意相助。”
“不試又怎知有無?師父,快書信一封予我,這三日之期眼看著便已過半,莫再耽擱!”沙僧鐵了心,拉過唐僧坐與樹樁,揮手換出神筆金紙,自己則化身為案。
再說回日前,八戒自隊伍中離去,心間茫然,不知何處為家,這天地蒼茫黃沙飛揚,映襯得心間說不出的惆悵。他回過神,見路邊一朵紅花嬌豔欲滴,心頭清泉湧上,旋身化做烏鴉,展翅向高老莊飛去。
這烏鴉先是落在了高翠蓮父親家門前,聽聞其姑姑說,要去村西給翠蓮家送蒸餅,一扭頭便又落在了村西第六家院子裏的榆樹上。
矮籬笆內,一名五歲的小男孩正坐在石頭上,執著石條畫畫,聞見飛鳥振翅,抬頭望去,正與豬八戒四目相視。八戒一怔,心道:好靈力的小夥子,遂朝他點點頭,算是問了好。
那小孩忽然甜甜一笑,轉身跑回屋子大喊,“娘,娘!你的故人來看你了!”
“啥故人啊?你知道故人是啥意思啊?”高翠蓮雙手抹著圍裙,被孩童拽到了院中,指著大樹蹦跳道,“這位烏鴉似乎不太一般!”
“你這孩子可真是不一般!”
高翠蓮見是一隻烏鴉,剛想發笑,卻聽八戒的聲音回蕩耳邊。當即一愣,又連忙拉過小男孩問,“泳兒,你可聽到說話聲?”
“說話聲?”小男孩不可思議的看向母親,“並沒有呀!”
高翠蓮心間順時明白,朝樹上看了眼,一本正經道,“你弟弟這會快睡醒了,快進去看著他,娘要在這裏等一下你姑姥姥。”
小男孩應了聲,飛快地跑回屋中。翠蓮站在樹下小聲道,“躲著作甚?”
八戒拍拍翅膀,搖身化作一紅紗粉黛的少女,笑嘻嘻地觀望著翠蓮,不住感慨,“妹子長大了!你夫家呢?”
翠蓮掩著笑意道,“做活去了,你怎沒和長安大師去取經?”
“取著呢!”八戒裝模作樣的揮揮手,“這不是掛念你,一腳蹬過來看看。”
高翠蓮嫣然一笑,食指戳著八戒輕言,“油嘴!你可是大福報人!都去取經了,哪還能記得我這個山村婦人?”
八戒見翠蓮眼角細紋,不過幾年,當年姑娘也換了個人似的成熟沉穩,心中不覺酸澀,聽到屋中孩童大哭,急忙言,“我替你接餅,去看你家小的吧。”
高翠蓮點點頭回屋子去了,八戒又搖身一變化作翠蓮的模樣,等到姑姑,接過蒸餅子,這才又變回一副小姐模樣。麥子揉和了白麵,透出香草與露水的香氣,八戒沒忍住,撿了兩塊塞在嘴裏。
泳兒見狀憋著樂,小心翼翼的捧了碗涼水近至,又將水獻媚的端過頭,恭敬言,“小姐請喝水。”
八戒抿嘴一樂,趕忙擦擦幹淨,又裝作嬌聲謝過小哥,一口氣將清水飲盡,這才倚在樹邊細細打量男童,“小孩,你叫什麼呢?”
“我叫高陀泳,阿尼陀佛的陀,不可泳思的泳,你呢?”
“我叫……朱蓮蓮,朱砂的朱,高翠蓮的蓮。”八戒十分趣味的看著眼前小童,不禁道,“我看你靈敏巧思,與其他孩子不太一樣啊!”
“哎!你怎麼知道!”泳兒十分驚異,小嘴滔滔不絕,“聽我娘說,當年生我的時候豔陽高照,百鳥齊鳴,梨子樹全開了,還有道士說我是天仙轉世呢!我什麼都能感受到,聞見芝麻油就知道芝麻心情好不好,還感受的明白小鳥說的話!”
“哦?”八戒倚著榆樹,順勢咬了片葉子,“所以你能明白剛才那隻烏鴉的心意?”
“哦!對!烏鴉!”小童忽然反應過來,見烏鴉不在了,心情些許低落,“它走了你就來了,應是替你傳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