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聽聞五內如焚,縱然卷簾千錯萬錯,卻是忠臣、摯友無疑。他隨即一聲大喝,將丘塘擊落池下,“大膽罪將,竟失手打碎七彩琉璃盞,罪無可恕!”他說著,又回身向西王母好言道,“此罪臣乃是文職禦筆,得知太多天界機密,若讓那群渾噩的修羅得去,怕是徒增天界的後顧之憂,依兒臣之意,應是先打他個八百杖,解了母後的怒氣,再作打算!”玉帝龍袍一揮,便有怒目綠臉的執法天將上前,痛斥八百杖責後,玉帝一臉怒意:“打入墮世天牢!”
隔日便有懿旨頒布,卷簾大將撒哈丘塘,因懈怠司職,打破琉璃神盞,即刻剔除仙籍,貶去娑婆人世,無召,不得入天庭半步。
又過了半日,西王母懿旨下達,罪臣撒哈邱唐,不敬遠古上神、不敬禮樂宗法,因無心之失罪無可恕,貶為流沙河妖,命赤鵬大仙每隔七日,持冰刃雙劍刺穿雙肋,以儆效尤。
……
往事一幕幕,不堪回首。沙僧曾以為自己皈依佛門,早已忘懷,然而再見碧妗的這一刻,所有遺忘的記憶瞬間縈繞心頭,點點滴滴,愁容輕鎖。
其實一切並非如她所想;因為受到牽連而不肯相見,或是再尋新人,隻因自己一時情欲貪念,連累她下界受苦,無顏再見,又恰知她正潛心修煉,遂望她再得仙身,不願打擾。
“妗兒,是我負你。”千言萬語,卻隻剩下一句。
碧妗欲泣無淚,千等萬等,卻終究再未等來良人的癡心相隨,她心念中,想要的並不多;隻還當年那溫情脈脈的丘塘,再為自己吹一曲相思即可。
然而竹笛已毀,佳音難存。
碧妗素手一揮,捆著沙僧的藤蔓隨即回縮,她背過身去,冷語言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沙僧重重的跌落下來,望著碧妗的背影,“我知你恨我惱我,隻是妗兒,我這妹子正被天庭緝拿,如今已是身陷絕境,無處可藏了。”
碧妗憤然回頭,瞪著沙僧,眼中騰起霧氣,“負心之人當真如你?當年我被丟下凡界,若不是一株萬年老樹相托,怕早已是粉身碎骨,那時候與我信誓旦旦的你又在何處?如今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你求我,你竟然求我?”
說著,那捆綁藍露的藤條又緊了許多,隻聽藍露的骨骼咯吱作響,再這麼下去,怕真是要斷了。
沙僧抓起掉落在一旁的降妖寶杖,朝著藤蔓狠狠砍去,所破之處滲出濃厚的綠色汁液,那一瞬碧妗淒然,沙僧再抬頭,眼見著妗兒的手腕流出了墨綠色的血液。
“妗兒!”沙僧大驚失色,趕忙住手,“我竟不知,你與這山藤血脈相連!”沙僧懊悔不已,隔著丈許的距離,難過嘶喊道。
碧妗卻已然聽不進去,徹底狂怒了。她一手大張為爪,凝神運氣,一手牽引藤蔓。飛沙走石瞬間大作,隻聽她“呔”地一聲嬌呼,滿地的碎石,盡數朝藍露呼嘯而去。
沙僧心知,此次果真傷了她的心。一時間卻也不知道如何取舍,隻好飛身過去,擋在了藍露身前。石沙一擊,乃奪愛之恨,沙僧隻覺胸口一悶,繼而嗆出鮮血,藍露見沙僧傷重,焦急掙紮,卻無濟於事。
碧妗想不到他竟然會以身相救,心痛不覺,更是氣急敗壞。正當此刻,風雲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碧妗回眸細瞧,竟是顯聖真君帶著天兵天將雷霆而至。
二郎神淩空傲立道,“妖孽聽言,速將罪仙藍露交予我等帶回天庭,前日罪過既往不咎!”
碧妗妖魅一笑,百媚生嬌,伏在低空巧笑,“真君哪裏的話,這位仙子與我素昧平生,您盡管帶走便是。”
二郎神朝梅山兄弟點頭,一行兵將列陣而出。踏著祥雲瞬息行至藍露近前,撕落了諸多藤蔓,便要將她帶走。沙僧雖然傷重,卻依舊跟了上去,趁機打翻了兩位前來帶人的天將。
二郎神遙遙望見,天目一開,一道刺目金光直射而來,一擊打在沙僧後背,瞬間令人不忍直視。
碧妗憑空接了沙僧入懷,怒嗔,“那仙子就當真這般好?你連命都不要!”
沙僧傷勢加重,艱難地虛睜眼瞼道,“妗兒,我與那妹子並無私情,她是……她是我大哥的心上之人,如今大哥蒙難,將她托付於我,我定拚死回護。”
碧妗聽聞一時大驚,她淚眼迷蒙,當年若不是念他真善純良、重情重義,亦不會傾心相付,數百年之後再見,原來那人依舊,從來不曾變過。
“救她,救她……”聽著沙僧昏睡前最後的呢喃,碧妗奮然飛身而上,趁著押解藍露的天將不備,使出藤條,一把扯過藍露的纖腰。那一抹綠紗廣袍,有如張開了巨翅的大鳥,帶著藍露與沙僧,刹那間沒入了墨凝山那無盡翠色之中。
漫天藤蘿伸展開來,不消片刻,便覆蓋了整個山頭,任憑天兵天將如何圍攻,隻如那鐵桶一般,固若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