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九宗驚濤蓋恨心,聖僧迷茫疑恩師(3 / 3)

“無假。”唐僧又道,“如當日死的並非六耳獼猴呢?”

唐僧抬眼,見沙僧不敢接話,繼言,“徒兒,你大哥乃不死之身,辨猴那日未被打死,而是入了虛空界,如今得了法子又出來,現下苦於無法證身。”

沙僧手心早已濡濕,他不禁想起那日八戒對藍露說的話,當真蹊蹺,於是跪坐在唐僧麵前,“所以現下與我們同行的……是六耳獼猴?”

“絕不是六耳獼猴。”唐僧沉沉思索道,“如佛祖所說,六耳獼猴乃是知前後、萬物皆明的靈物,他既知前後,如何參不到自己會被打死的慘狀?他若想皈依佛門,那也大可不必費此周折,佛門乃慈悲聖地,妖鬼亦可拜學。若是稀罕真經,一個跟頭翻去天竺,也能拜在佛祖座下了,何必要來淌這趟渾水?我卻覺得那日靈山辨猴可疑。”

沙僧聽聞,從前至後細細想來;原本那日在銅凹山處,一群強盜喪心病狂的殺害無辜良民,孫悟空大怒,掄棒打死了那起強盜。唐僧大怒,遣自己與八戒去做土工埋屍,自己則在山澗之內念了二十多遍緊箍咒,惹得佛光盡出,孫悟空更是難過的險些毀了那地方。待唐僧硬將大哥逼走之後,便出現了真假美猴王之難,上天入地的一頓鬧騰……

原本是一切塵埃落定,眾人繼續取經。可藍露下凡卻道悟空有假,適逢聽聞八戒猜忌,再遇花神被殺、又有乾坤八卦鏡的謠言四傳,真假孫悟空再現……這件件樁樁,不知隱藏了何等懸疑,竟叫人頭大。

“師父那現下的師哥可有疑問之處?”

“靈陽棒。”唐僧見沙僧麵色不好,言語聲又輕了些,略見他胸前那九個骷髏頭,低低歎了口氣,取經十世當真是不易。

沙僧心間頃刻轟塌,這麼明顯的事情,他們卻因孫行者的存在,而全都忽略了!大家雖是看見卻未曾留意過,明明這麼明顯,可為何大家都視若無睹?難道都因為佛祖的決斷而深信不疑了嗎?還是被有心之人暗暗施了障眼法?

沙僧竭力按捺住自己內心激動的情緒,問題逐個拋出,“師父,日日與我們同路的大哥到底是誰?他有什麼目的?難道十方世界竟無一神知曉嗎?”

“天界知不知曉為師暫不得而知,我卻以為,靈山佛祖怕是知道的。”唐僧長歎一聲,深邃的目光望向天際。

難道佛祖也幫現今這個假“悟空”?沙僧心神不禁一顫,繼而思憂藍露和大師兄的境地,這些天來遭受了如此多的變故,此刻他們又該躋身何處?

唐僧無奈歎息,“當日之事,靈山有千百天人注視,可說是真真切切把此事辨明了。如今行者端正,一心向佛,若對此難再有質疑,你信嗎?悟空一難已塵埃落定,偏偏假猴子竟是菩薩送歸的。除了咱們幾人,誰會憑空相信悟空?”唐僧難忍悲哀,繼言,“此事若被捅破,靈山也必會按下不發,你道他們會殺誰?若是叫天地眾等知曉,是辨出還是辨不出,佛教的地位都岌岌可危?且不言道家何感?你卻想想咱們一行人的使命,是否還行得通這西天大路?”

沙僧隻顧著糾結孰真孰假,壓根沒能想到這一層去,聽師父如此一言,頓時寒毛陡豎,激起心間千層浪來。

已是日薄西山,沙僧還欲再問,卻見八戒端著銅缽飛來,他暗暗望了一眼,向白龍馬去了。

夜深時,孫行者追上了正在趕路的一行人,八戒與他寒暄幾句,忙把懷中的果子掏出,遞與他享用。沙僧瞧著他們,懷著心事,靜默地跟在白龍馬旁。

行者見唐僧駕馬前行,略顯不自在的笑了笑,飛去馬邊小聲道,“師父莫慌,那假猴子已被我打走,看來這一難怕是還沒過去。”

唐僧聽聞眉頭微皺,似是對“假猴子”的謂稱,心中難捱。行者見唐僧麵無神情,不免有些煩躁,卻還是按下心思好言道,“師父可是在想這一劫難如何度去?”

唐僧搖頭,目光落在行者身上慢條斯理地說,“六耳已死,已算不得一難,微末小事還需我們內部自解。”

孫行者聽罷嘴角上揚,掩飾著心底的微末情緒,打著頭陣牽馬嬉笑,“師父說的是。”

夕日餘暉穿透參天古木,斑駁葉痕印在一行人的衣上。黃塵揚揚,青鳥成行,遠遠看去,也好似渾然一體,相映成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