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簡意駭。不帶一絲溫情。
連點安慰的意思都沒聽出來。
這令於悅萱十分不悅,端在手裏的咖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莫嘉升表情淡漠,眼神飄向窗外,若有所思,再次說:“於悅萱,其實你是個挺好的女人,應該開始一段美好的愛情。”
一個男人對自己如此客氣,指出你的好,再指引你去戀愛,怕是最委婉最直接的拒絕。
於悅萱不是聽不明白,也不是不清楚對方的意圖,隻是不願意承認眼前的事實,而且剛剛莫嘉升並沒提向林秋菲求婚的事,於是便試圖抓住這最後的機會。
“嘉升,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配不上你?”拋出實質,有點不顧一切,於悅萱清楚,自己沒多少時間可以戀戰,就算求不得速戰速決,至少也得有個說法兒,能進一步,自己就看得到豪門洞開,就算不得已再退一步,也好有時間再尋下一個柳暗花明。
這一次,莫嘉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眼神落到了於悅萱的身上。
做為男人,他不是沒有比較。
眼前的人兒比起自己相好過的女人,是不差分亳的,身材玲瓏有致,皮膚白皙到無可挑剔,連眉眼間的風情都是做為男人無法拒絕的誘惑,這一切,更是林秋菲不可比擬的。
如果說於悅萱是開在舞台上的花,那林秋菲便是靜靜守候在生活角落裏的小草。
不可同日而語。
舞台上的花兒過於明媚,誰都想要,可一旦收回家就會發現,溫室裏的東西是養不長久的;而生活裏的小草雖說笨拙得偶爾令人心煩,但至少有人間煙火的氣息,放在哪裏都能存活。
說到底,已經不再年輕的莫嘉升深知自己玩累了,想找一個能過日子的女人長長久久地生活,對於門外的狂蜂亂蝶,他已經厭倦。
千帆閱盡,心再難起波瀾。
況且,於悅萱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動在莫嘉升看來,完全就是一副赤裸裸的誘惑,不是看不到她眼裏的火辣,隻是太明白,這份火辣的背後隱匿著的是功利和交易。
這一點,他無比忌諱。
沒哪個男人願意娶對自己存著二心的女人。
所以,莫嘉升再次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於悅萱,“我和你之間不存在配不配得上的問題,如果非要這樣問,那隻能說是我配不上你。”
我配不上你。這五個字說出來的瞬間,於悅萱差點沒暈過去。
這是男人拒絕女人最典型的借口。
聰明若她,自然知道,這話是要反過來聽的,不是人家配不上自己,而是人家根本就沒把你和自己放在一起匹配過!
可是,於悅萱還真是聰明,越是被拒絕,便越是想戰鬥下去,她甚至認定,莫嘉升之所以不明著拒絕自己,一來出於麵子的考慮,二來他對自己不是沒有留戀。
伸出腿去,在餐桌下當做無意地碰觸,於悅萱的腳就和莫嘉升之間有了糾纏。
一下,兩下,腳尖傳遞著無比的曖昧。
很快,莫嘉升發覺了這種挑逗,眼神瞥向於悅萱。
她不明所以,琢磨不透對方眼神裏的迷漓究竟代表著什麼,他卻已經發了話,“於小姐,我覺得自重的女人更美麗。”
用盡心機,隻想博得對方一個注意,卻不料,弄巧成拙,反被誤會。
於悅萱差點沒哭出來,顧不得何為矜持,不依不饒地上前拉過莫嘉升的手,哭訴,“嘉升,能不能別對我這樣冷漠?我受不了,真的……這些天你一直在我心裏存在著,我忘不了你,我們能不能好好開始?哪怕是開始了解一下?你了解我之後就會明白我的心思,真的,我是喜歡你的……”
莫嘉升抽回自己的手,毫不留情,“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來往,哪來的感情。”
這句話說得實在無情,惹得於悅萱再也忍不住,淚水橫流,無比委屈,邊哽咽邊控訴,“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絕情?你可以不喜歡我,可憑什麼這樣糟蹋人家的感情?”
“我糟蹋你的感情?說得可真好笑!”莫嘉升有些坐不住,咖啡館四周的目光齊聚,他突然覺得,再跟於悅萱這樣不清不楚地糾纏下去,早晚會惹出大麻煩,不如今天幹幹脆脆地說個明白,“於悅萱,我和你之間不存在感情,這一點你我都清楚,至於為什麼會走到那一步……我想你比我更明白。我說過了,你需要什麼盡管開口,我會滿足,這樣繼續糾纏下去,真有很沒意思!”
“你是說,我糾纏你?”於悅萱不滿地抹去淚痛,瞬間恢複成現實又凜冽的女子,“莫嘉升,你說說清楚,我哪裏糾纏你?喜歡一個人還有錯嗎?再說了,哪段感情不是男人主動女人才上當受騙的?如果不是你,我何必擔這個糾纏的罪名?”
“什麼叫男人主動女人就上當受騙?你哪裏上過當?”莫嘉升越來越不滿,反駁於悅萱,“你情我願才有男女之間的那種事情發生,你別以為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你不僅占了便宜,你還毀了我的一輩子!你得負責!”於悅萱差點沒跳起來,憤怒將她的小臉溢滿,心知這次會麵依然不會有好結果,索性跳起來質問莫嘉升,“你如果敢負了我,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我一定對她實言相告!看看最後哪個會後悔!”
“你這是什麼意思?威脅我?”莫嘉升最痛恨的便是來自女人的威脅。
於悅萱倒也不在乎,叫囂張回應,“就算是威脅,你又能怎麼樣?這輩子隻要我不結婚,你就休想娶別的女人!我見招拆招,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看哪個女人還會相信你!”
於悅萱的突然轉變令莫嘉升招架不住,不是屈從於對方的威脅,而是震驚於對方如此冥頑不靈,更無奈地想起一個問題----眼前這個女人可是林秋菲最好的朋友,如果她將那一夜的事和盤拖出,別說得到林秋菲這個伴侶,怕連這個下屬也會一並失去!
想到這兒,莫嘉升便不無擔心地反問,“於悅萱,你究竟想怎樣?”
(五)
“我想怎樣你很清楚。”於悅萱小試牛刀,竟然初勝,不免竊喜。
重新坐下來,莫嘉升的語氣倒也軟了不少,“嗬嗬,看來我過去欠的感情債太多,這次是遇上了姑奶奶,於悅萱,我們好好談談吧。”
“從開始我就說要好好聊聊,是你不配合。”占據主動權的於悅萱得理不饒人,“莫嘉升,我可告訴你,能讓我於悅萱瞧上的男人壓根沒幾個,你別不知好歹,一次又一次這樣傷人家的心,你還真狠呐!”
莫嘉升在心裏冷笑,對方瞧上的怕不是自己這個人,而是自己的那副身家。可他又不得不賠笑臉,“那我們就好好聊聊。”
“好,我們就開門見山好好聊聊。我是個傳統型的女人,別看我表麵衣著光鮮,其實內心還是十分傳統的,希望能夠從一而終。你擁有了我的第一次,就得為我這輩子負責。”於悅萱的語氣聽起來無從商量。
莫嘉升便有些哭笑不得。
什麼年代了?別說初夜這種事在一個三十歲的熟女身上是奇跡,就算從大學校園找一個二十歲的新生也未必就敢肯定是第一次。
他也深知,此時此刻,這種話不易再出口,若是再談砸了,怕無法收場。
“於悅萱,就算我對不起你,好不好?”莫嘉升軟了語氣,“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們不要做這種小孩子的遊戲,有什麼就開誠布公,可不可以?”
話點到這裏,不論是誰都心裏跟明鏡似的,但是,遇上於悅萱這種偏把聰明當牌使的女子,莫嘉升再精明也無濟與事。
“嘉升,你應該清楚,我不是個遊戲感情的女人,我也從不在感情上拖欠別人。我直說吧,我要嫁給你!”
猛地拋出婚姻,在一對根本沒有愛情的男女身上,突兀,又哭笑不得,更讓莫嘉升無從接受的是,對方說起婚姻就像談起一宗買賣似的。拿初夜換婚姻。
“你了解婚姻嗎?”這一次,他也學著聰明,委婉試探。
於悅萱點了點頭,“不至於了解,但一定懂得。婚姻對於男人來說是家是後院是安享的大後方,對於女人來說則是一種生活一種命運一種別樣的現世安穩。”
“這麼說,你認定了婚姻能帶給你安穩?”
“不是認定,是必須。”
於悅萱的肯定回答更讓莫嘉升確認,這個女子想的不是自己,不是愛情,更不是婚姻,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要的是生活,是轉折的命運,是一張可以解決後半生的長期飯票。
無比功利的女人。
莫嘉升差點罵出聲來,忍了再忍,憋回去,好言相勸,“於悅萱,婚姻不是你想像得那樣美好,也有很多瑕疵、不足甚至差強人意。比如有的人擁有愛情卻無法擁有好的生活,有的人擁有安穩的生活卻失去了愛情。以我的人生經驗來說,這世上的事沒有兩全其美,這些你想過嗎?”
“這一切在我們身上不存在。”聰明的於悅萱深知莫嘉升是在引導自己,避重就輕,“我喜歡你,相信你以後也會喜歡上我,你已經有了一定的生活基礎,相信我以後跟著你也不會受太多苦。”
“這就是兩全其美?”莫嘉升無奈地揚了揚眉。
“這不是兩全其美是什麼?”於悅萱學他的樣子,揚了下眉,故作調皮。
“我們之間根本不了解!更談不上有感情!”莫嘉升忍無可忍。
“現在沒有,不等於以後沒有。”於悅萱亦步亦趨。
“……”麵對咄咄逼人的於悅萱,莫嘉升突然失語,不知如何應對才是正確,想了又想,又不得不應對,“可我不會喜歡你的!”
“我說過了,會喜歡的。”於悅萱仿佛心中有底牌,說得十分幹脆,“我相信我的魅力!而且,你也必須為我負責!”
再次以責任壓向莫嘉升,這讓他覺得有千斤力量壓向了自己,一時之間喘氣都那麼困難,麵對於悅萱,他深知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不得不再次起身,以憤懣地表情想結束這場談話。
“我們之間真的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你……你這種女人我真是第一次遇上,是我的失策!如果有冒失的地方,我真的願意跟你負荊請罪,但婚姻是絕對不可能!”
丟下決絕的話,莫嘉升隻想早點離開。
於悅萱不甘心談判再次失敗,上前想拉他,沒拉住,隻得跟在他身後喊,“莫嘉升,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你知不知道,她根本不喜歡你!還有,就算你們之間會有感情,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拆散你們!你要知道,我可是林秋菲最好的姐妹!”
如此一喊,莫嘉升便有了幾分悔意。
能找到一個甘願讓自己重新開始新生活的女人不容易,他不想這麼輕易就失去。
他怕於悅萱傷害到林秋菲。
已經走到門口的莫嘉升一個猛轉身,不顧一切地拽過於悅萱的胳膊,不無凜冽地說:“於悅萱,我可告訴你,你如果敢對林秋菲吐一個字,我就絕不饒你!”
“哼,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樣?”於悅萱毫無怯意,“莫嘉升,你也給我聽好了,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嫁!”
“你……”莫嘉升被氣結,一時之間找不出更好的回應,“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為了過上好生活竟然如此……”
“如此下賤,是不是?”於悅萱將臉湊近莫嘉升,在隻差一公分的距離眯起了眼睛,“我下賤總也得有下賤的對象不是?可是你情願上我床的,莫嘉升,在我於悅萱的字典裏從來沒有‘賠本’這兩個字!”
“你……”莫嘉升這次是徹底氣結,失語。
兩人在咖啡館門口四目相對,誰的眼睛都噴著火,連彼此的胳膊都拽到生疼,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式。
這種難分難解的姿勢在不知情的路人眼裏,無非一場香豔的情侶戲碼,眼睛對視,相互撕扯,怎麼看都是難舍難分的情人。
這些看客裏,有一雙眼睛始終盯著他們,一分半秒都不曾眨過,這雙眼睛裏閃過仇恨,閃過嫉妒,還有著無邊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