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兩個字，林秋菲咬得很重。她想傳達給昊然一個訊息----自己並非尋舊情而來。
這一點，昊然顯然忽略了，聽到林秋菲答應談大客戶的事，已經高興得不顧所有，“好，那我們就好好談談，我這邊想要的是調研數據，至於你那邊有什麼要求可以告訴我，我盡量滿足。”
原來，對方不僅沒聽懂自己的話，還誤以為自己是來談條件的。
林秋菲這一次連冷笑都笑不動了，索性調戲一下對方，“你能給我什麼條件？”
昊然以為林秋菲動了心，趕緊表白，“你想要多少回扣？”
這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學會了做生意，懂得了用銀子來打動別人。
可這一切，都讓林秋菲內心湧起異樣的鄙視，“哼，除了錢，你還能滿足我什麼？”
“秋菲……”昊然這才注意到林秋菲的表情，明明就是一副疾惡如仇的樣子，他卻當成了妥協，“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幫我這麼大的忙，我付出點回扣也是應該的，再說這是一個現實社會，哪能讓你白勞動？你當初為了跑那些數據，連著去十幾個城市做調查，這些我是知道的。”
林秋菲冷冷地看著昊然，對方的嘴一張一合間，突然讓她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好陌生。
“既然知道我付出那麼多，你憑什麼用幾個回扣就想奪走我的勞動成果？既然知道我當初是怎樣付出勞動的，你憑什麼說搶客戶就搶客戶？”
被林秋菲如此反詰，昊然的臉便有幾分掛不住，可想到沈超男那副吃人的模樣，他又不得不服軟，“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是秋菲，眼下的形勢是你們公司已經沒有了優勢，大客戶跟我們合作是趨勢，你行行好，成人之美，好不好？”
“我成全你，你為何不成全我？”林秋菲再次反詰，“大客戶我跟單已久，我比你熟悉，付出的心血你也是看到了的，可你為什麼就不能成全我？”
“我們已經簽了意向合同，他必須跟我們合作。”
“生意場上有什麼必須不必須的？合同可以簽也可以毀，不過幾個違約金的問題。”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林秋菲步步緊逼。
昊然節節敗退。
兩人對峙的這刻，哪裏還瞧得出曾經是情侶，完全就是職場仇敵，正當仁不讓地搶奪同一塊蛋糕。
這時刻的林秋菲徹底明白阮繽紛的一句話----男人可以背叛女人，但事業不會。
眼前的昊然，除了背叛，真的什麼也給不了自己，索性，放手一搏。
可是，昊然身後有強悍的沈超男，自然不敢輕易放手，再難，也要拿回大客戶，他怎麼可能因為過去的那點兒愧疚就好心地成全林秋菲而為難自己？
兩國交戰，誰也不願回去受辱，隻能互不相讓。
“秋菲，這個大單我必須拿下。”昊然再次強調。
“對不起，我也是誌在必得！”林秋菲再進一步，“我一定要拿回來。”
“何必跟我這樣計較呢？”
“你不是說了嗎？這是一個現實社會，愛情都講究功利，更何況生意場上呢？”林秋菲以已矛穿已盾，嘲笑地說：“雖是現學再賣，希望我明白得還不算晚。”
一句話，說得昊然滿麵羞紅。
也隻有到了這時刻，他才看清楚，此時的林秋菲再不是過去那個溫婉客氣的小女子，更不是那個相信愛情、有情飲水飽的單純女子，如今她是一個職場上的對手，一個鬥士。
而這一切皆拜他所賜。
“秋菲，真的不能商量麼？你知道，我剛剛在沈超男公司立足，如果失去這個大單，我會無顏見人，如果不成功，她會……逼死我！算我求你，讓我一次，好嗎？”昊然終於卸下一個男人的尊嚴，近乎哀求。
看著眼前哀求自己的男人，林秋菲其實已經心亂如麻。
看一眼對方，便在心裏質疑一次當初。
當初對這個男人的堅持何其荒唐！
如今，她也知道，大客戶已經選擇了昊然的公司，局麵已定，自己就算再強硬也終是無可挽回，可是若真抬了手，成全這個給自己隻留下屈辱和傷痛的男人，心又何其不甘！
昊然再一次懇求，眼裏全是渴望，這一點林秋菲聽得到，也看得到。她知道，他渴望自己的成全，更渴望未來的成功，而眼前的大單便是他成功的第一步。
兩道對峙的目光，如同一場拉力賽。
昊然懇求著，林秋菲糾結著。
又是一場互不相讓。
不知何去何從時，突然有人走到他們麵前，打破這種尷尬局麵的同時，也給了林秋菲無盡的力量，“這個大單我們絕不放棄，哪怕賠付違約金，我們也要奪回來！”
回身，林秋菲驚訝地發現，莫嘉升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
（五）
莫嘉升的出現，給了林秋菲力量，同時也給昊然帶來迎頭痛擊！
昊然匆匆看看莫嘉升，再看看臉上有了生機的林秋菲，突然覺得自己今天來錯了，本意不僅是想跟林秋菲談判，還想著在對方麵前展示一二，卻不料，莫嘉升的意外出現打亂了這一切。
“莫總，你以為違約金是一筆小數目嗎？”昊然不得不拋出最後一張牌。
莫嘉升大笑，“哈哈哈，不知應該如何稱呼你？是昊總還是沈總手下的昊經理？姑且叫你昊經理吧，畢竟還是打工的嘛，既然是打工的，那我就得說說你了，你知道老板們能賺多少錢？或者說，你知道沈超男現在手裏有多少錢？別說是我，就是她也付得起這筆違約金！區區幾個錢就想嚇得住我？你也太幼稚了！”
這番話帶著羞辱，林秋菲聽得出來，昊然豈能不知？
“隨便你們吧，我沒什麼可說的。”不敢戀戰，訕訕離席，昊然竟連頭也沒回。
昊然失望而歸，林秋菲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滋味，曾經意氣風發的那個青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急功近利。
這一次，她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一個功利時代，功成名就成為一個魔咒，不知何時就毀了一個人。但她也承認，是莫嘉升的突然出現拯救了自己剛剛的尷尬。
“謝謝你，莫總，剛剛幸虧你來，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你隻是還沉浸在舊情裏不能自拔。”莫嘉升收起笑，一本正經地說：“你們女人就是這點不好，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平日裏的利落和幹脆全成了假相，理不清頭緒，也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
“我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林秋菲辯解，“隻是看他太可憐，所以不想把話說得太絕情……”
“婦人之仁！你看他可憐，他可曾可憐過你？我看他不僅不可憐你，甚至還很滿足現在的日子呢。再說了，一個真可憐你的男人，怎麼可能讓你住地下室？”莫嘉升話說得絕情，完全不顧林秋菲的麵子。
一提地下室，林秋菲便記起了被對方窺探的那條信息，心裏不悅，難免要反駁，“地下室是我願意住的，關他什麼事。”
“你……”莫嘉升沒料到對方會如此不領情，“真當吃虧是福嗎？傻女人！”
“傻也傻了，還能收得回來嗎？”林秋菲一臉無助，“過去我是傻，可已經發生，我還要天天掛在嘴上，跟祥林嫂似地尋求可憐嗎？”
如此一說，往日裏所受的委屈，還有今日被昊然如此一鬧騰，前塵舊事，紛紛襲來，林秋菲便有些忍不住，仿佛收不住，明明流不出眼淚的眼睛，突然泉湧，聲勢浩大。
她這一哭，便讓莫嘉升沒了主意，趕緊安慰，“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怪我，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說起那些傷心事，你不要這樣，好嗎？”
林秋菲不是第一次被男人哄，所以哄不住。
但莫嘉升卻是第一次哄女人，所以不知如何去哄。
心一急，竟急著做起了表白，“林秋菲，你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女人，真的，我發誓！你不僅善良，努力，而且為人誠實，大度，看在我是真心道歉的份兒上，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林秋菲知道對方說的不是真心話，但確實是用了心思在哄自己，想想對方的身份，不得不止住哭，眼角卻依然濕潤，一邊抹淚痕一邊哽咽。
見對方收住了委屈，莫嘉升的心這才放下來，“都說女人風一陣雨一陣，我今天算是領教了，剛剛看你跟前任鬥可是堅強無比，如今一到我麵前卻像個孩子似的……”
“說了不提他，還提！我若是個孩子，那你就是個囉嗦蟲！”林秋菲已經抹淨了眼淚，“再說了，他能跟你比嗎？他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不同檔次的嘛。”
聽林秋菲這樣說，莫嘉升倒來了興趣，“那你倒是說說，我和他哪裏不一樣？”
雨過天晴，林秋菲被他逗樂了，“真是的，有求著別人辦事的，竟還有上趕子求著別人表揚自己的。”
“你說，我聽著。”莫嘉升一邊說一邊落座，隨手招來服務生，“兩客八成熟牛排，兩杯藍山，謝謝。”
看看時間，果然不早。林秋菲不得不道謝，“連累你幫我處理殘局，還要請客，真是感謝。”
“嗬嗬，吃飯事小，美女高興事大。來，嚐嚐藍山，肯定比拿鐵和卡布奇諾要好。”
莫嘉升這樣一說，倒讓林秋菲記起什麼來，“莫總，你一直跟蹤我？”
“什麼話！我跟蹤你？我出來辦事路過這兒，正好想進來喝點東西，沒想到遇到這麼精彩的一出戲。”莫嘉升笑著說，“不過，這場戲看得很值，不看不知道，一看還嚇了一跳，我眼裏那個溫柔的小女人突然變得強悍，哈哈哈，你那個前任今晚一定會做噩夢，因為他也料不到，當初那麼溫順的你怎麼一下子變得不認識了，有意思，有意思呢。”
被莫嘉升這樣一笑，林秋菲倒不好意思起來，撅起嘴，強調說：“我這是為了公司，我是為了爭大單，可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想過，不為別的，就衝這個讓你生氣上火的壞小子，那個大客戶我們也要搶回來！”莫嘉升收起笑，一臉嚴肅，“你從現在開始做準備，就等著看好戲吧。”
聽到這兒，林秋菲才確定，剛剛莫嘉升對昊然說的那番話不是開玩笑。
“可是，人家已經簽了意向合約，我們真的那麼做，雖然有勝算，但真的會賠付很多錢的，不劃算……”她小心翼翼地提醒。
“這裏麵有太多事是你不知道的。昊然這小子負了你，你知道生氣，難道沈超男暗地裏算計我，我就不生氣嗎？她可是我一手扶持起來的，不怕明著爭，就怕她暗地裏使壞，如果這次不給她點顏色瞧瞧，怕還會有下一次！”莫嘉升毫不猶豫地說，“你也知道，這個社會做人不易，做生意更不易，我們不能坐已待斃，對不對？”
莫嘉升一臉認真，林秋菲卻無法對答，隻好低頭開吃，剛端上來的牛排有些許熱，不小心便燙著了舌頭，吐了吐，一臉調皮相，看得莫嘉升哈哈大笑，兩個人一刻間卸下了老板和員工的包袱，親近得如同談得來的好朋友。
而這一幕，被正從咖啡店路過的於悅萱看得一清二楚。
伊始，於悅萱願意相信這隻是老板和員工之間的必要應酬，可當她站在玻璃窗外看著兩人越來越親密的動作，不免心中起疑----林秋菲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麼藥？
想起林秋菲曾經阻止自己靠近莫嘉升，於悅萱溢滿醋意的心糾結著誤會翻騰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