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和事業做取舍,男人往往毫不留情,更毫不猶豫。
隻是,真的到了夜深人靜,到了被沈超男逼至尊嚴邊緣的時候,他還是會委屈,還是會忍不住想念林秋菲的好,那個曾經陪自己在地下室度過三年寒暑的女子,像一枚不輕不重卻深烙其身的印記,早已經深深地烙在他身體的某一部分。
就連和沈超男歡愛,昊然也會泛起對林秋菲的懷念。
從林秋菲到沈超男,昊然這才驚覺,女人和女人竟然如此不同。
前者安然享受,趨於被動,後者情緒上來卻主動得嚇人,床第之上,女人是溫順還是強勢,原來也是渭涇分明。
越比較,昊然便越放不下林秋菲。
自分手到現在,對方連一通電話一個短信也沒給過他,除了分手時追問過他幾次“為什麼”之外,林秋菲就像一個符號,隨著昊然婚禮的結束,她也自動地劃上了休止。這令昊然不禁懷疑----林秋菲為何如此淡定,莫非有了比自己更好的選擇還是正在跟新任約會?
瞧瞧,這就是男人,明明是他拋下女人,卻轉過頭來質疑女人為何不理自己。
他哪裏知道,他的倒戈,令林秋菲過得並不順心,失去大客戶,使她失去莫嘉升的信任,再有大的客戶出現,她便失去了靠近的機會。
還有一件窩心事,那就是介紹莫嘉升給於悅萱認識,表麵上是在幫著好朋友實現嫁豪門的理想,實際上她越來越擔心於悅萱會受傷害,不得不一次次坦承莫嘉升的不足,明明是對朋友盡責,卻差點被於悅萱誤會自己不希望她過得更好……
最讓林秋菲頭痛的還是同租客阮繽紛,這個豪爽女子一度被她視為好朋友甚至同病相憐的知已,可她近來近似瘋狂的舉止卻讓林秋菲不知所謂。
阮繽紛愛上的,果然是個已婚男。
在他們約會N次之後,已婚男的妻子----一個包裝光鮮,眉目間卻溢滿仇恨的女子殺將過來,推門而入的瞬間,誤將林秋菲當做阮繽紛,出手便是一拳。
林秋菲的額頭微微紅腫,女子的手掌也因此被咯疼,卻仍止不住地罵,“你們這些小狐狸,住廉價屋住慣了,還想找便宜男人是不是?我告訴你,找別人的男人我管不住,找我的男人我還管得了!看你下次敢不敢再勾引他!”
被打已然莫名其妙,被罵更是委屈百般。
林秋菲不得不應戰,“這位太太,請你認清再打再打行不行?我和你認識嗎?你的男人是誰我又認識嗎?在我沒告你擅入民宅之前,請你給我解釋清楚!”
“解釋?還有什麼可解釋的?你不就是……”對方說到這兒,迅速止了聲。眼神裏露出幾分不確定的遲疑。
或許是對比之後,有了幾分不確定,於是又弱弱地問,“你不是那個……我是不是打錯了?你不認識我們家東良?”
“什麼東良西良的?我從未見過!”林秋菲越來越有氣。
打上門來的女子漸漸恢複理智,“可我明明是看著她進到這個屋裏來的,莫非,這裏還有其他女人?”說完,便往門裏瞧。
林秋菲此時已經確定,對方是來找阮繽紛的,不巧的是她不在,自己做了替死鬼。
可是,就算情況像來者說得那樣可惡,林秋菲還是替阮繽紛擋住了敵人,“這裏隻有我一個,我再重申一次,我不認識你老公,你若再這樣不講理,我真的報警了!”
林秋菲眼裏的凜冽嚇著了對方,女人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認錯人了,或許是……我走錯了樓棟,真對不起……”話還沒說完,淚便落了下來,“嗚嗚……我也知道這樣做太丟人,可我容易嗎?把娘家生意交給他打理,他可倒好,趁我照顧家中老小無法分身的時候,他不管不顧地就跟別的女人胡來……你說做女人容易嗎?人老珠黃還要被老公背叛,這滋味你怕是不懂,可我告訴你,真的不好受呀,妹妹……”
女人哭得亂,叫得亂,訴說更混亂。不用聽也知道,又是一部背叛史。
如果是過去,林秋菲或許會認定這種女人是因為她們不思進取被老公背叛,或是瞧不起,進而出了軌。可畢竟自己也是傷過痛過之人,經曆過自然懂得傷在何處痛在何處。
“放心吧,他可能是一時糊塗,絕對不會拋妻棄子的,男人有時候就像孩子,玩膩了就會回家的,不過你也應該正視一下自己,別沒事打呀罵的,國際戰爭還要靠對話解決呢,更何況還是搭伴過日子的兩口子呢!回去好好跑他溝通一下,平和些,大度些,他會認識到錯誤的……”林秋菲邊說邊勸,直到將女人勸走。
女人臨走時很過意不去,“我會好好勸他的,謝謝你。”
好氣又好笑。剛才還狂風暴雨,轉眼又視她為恩人。
送走女人,林秋菲決定,她也要跟阮繽紛好好談談,一個女子最好的嫁妝就是好名聲,如此不管不顧,又怎麼可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呢?
(五)
可是,麵對林秋菲的勸告,阮繽紛除了一臉不在乎,就是滿腹的不以為然。
“秋菲,你是個活在過去的古人,不知道現實有多可怕。”阮繽紛泡上咖啡,眼神迷漓,近來她是越來越愛咖啡,似乎那段因咖啡而起的痛苦糾結已經過去。
自己一番苦心竟遭如此對待,林秋菲自然不甘心,“繽紛,你現在走的是一條錯路,怎麼就不知回頭呢?還說出這樣沒心沒肺的話,你傷人不傷人?”說到這裏,竟無比委屈,想起自己替對方挨的那一巴掌,便有些窩火。
阮繽紛豪爽,卻也聰明,看林秋菲有些急,便笑了,上前安撫,“我知道,你今天是為我受的罪,可是你也應該正視一下現實。”
“又是現實!搶別人老公這就是現實?你究竟懂不懂現實!現實不是有錢就有一切,也需要講道德講做人底線的!”林秋菲沒壓住,終於火了,“我真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什麼樣的男人沒有,偏偏去搶那麼一個已婚男,自己找罪受不是?難道你忘記了當初被人挖牆腳的痛了?”
被點到痛處的阮繽紛突然失語,握緊咖啡杯的手明顯抖了一下。
林秋菲這才知道,自己多了嘴,說錯了話,趕緊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隻是不想看你繼續錯下去。”
阮繽紛躊躇著,努力握緊咖啡杯,猛呷一口,咽得凶猛,有隱忍的痛從眼睛裏緩緩流出,看得林秋菲突然也心疼了。
皆傷過,怎會不知這種痛?
“對不起,我真的說錯了話,你別往心裏去。”林秋菲再次道歉。
阮繽紛緩了緩神色,嘴角微微上揚,笑得尷尬,“嗬嗬,你說的是真話,有什麼錯的?你說這一切全是為我好,又有什麼好道歉的?”
“繽紛,年齡不小,別再玩了,我們再也傷不起的,你說是不是?”林秋菲語氣哀傷。
阮繽紛無所謂地笑,瞬間恢複了爽朗,“哈哈哈,就因為再也傷不起,所以我才無所謂,管別人說什麼呐,自己活得痛快就夠了。”
“繽紛,你……”林秋菲越來越看不明白眼前這個同租客,“真的要這樣麼?”
“你不是也說了麼?這是一個功利時代,男人要色,女人要財,大家各取所需,還有什麼放不開的?還有什麼可計較的?”阮繽紛笑得越來越詭秘,“被傷過,所以傷不起,既然傷不起,那就要撈一點成本回來,至於在哪個男人身上撈回來,那就無所謂了,對不對?”
這種問題,林秋菲從未考慮。她給不起阮繽紛答案。
“秋菲,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人,可眼下這社會好女人早已經不流行,在別人眼裏,你的好你的真就是犯傻犯賤犯糊塗,等你落敗那天,沒有誰會同情可憐你,相反的,大家隻是看結果----一個女人可以在愛情上犯錯,但不能在愛情上吃虧,就算最後撈不著男人,至少也可以撈點兒安身的銀子。這點道理你懂嗎?”阮繽紛歎息著,看得出來,說這番話的她並不快樂,痛苦就像此時杯中的咖啡,冷過,苦過,掙紮著。
林秋菲訝然。
她料不到,現實社會中的功利女子遠非一個於悅萱,眼前的阮繽紛更甚。
明白現實的女人之所以功利,是想生活得更好,吃過愛情苦的女人之所以功利,卻是再也難相信愛情。
“繽紛,你這種想法太可怕!”林秋菲不得不說:“現實固然可怕,愛情固然傷人,但你應該知道,女人最好的嫁妝就是擁有一個好聲,連名聲都不要,你還指望如何嫁個好人家呢?你以為男人都不在乎你的過去?錯了,他們比誰都在乎,男人哪個不希望找個天真單純有好名聲的女子為妻?你再這樣下去,隻能毀了自己!”
林秋菲不無擔心。
阮繽紛聽她說完,卻笑得無以複加,“好名聲?你放眼看去,哪個熟男熟女沒有幾段過得去和過不去的感情往事?對男人來說,女人最好的嫁妝----好名聲不如好家世!如果不是這樣,那個混蛋不會娶一個二婚女人還甘之若怡!婚姻現實是因為愛情伊始就是現實的!如果不是,你的那個他也不會放棄你這麼好的女人去跟自己的女老板鬼混!林秋菲,你真的很傻很天真,哈哈哈…… ”
這一次,換自己被阮繽紛點到痛處,林秋菲無言以對。是啊,自己就是當下功利時代的犧牲品,真相赤裸裸,還能拿什麼理由來說服別人?
氣餒。林秋菲不得不沉默。心中隱隱升騰起絕望。
對阮繽紛絕望,對這個社會絕望。
從於悅萱到阮繽紛,再仔細回想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發現,愛情真的不再值錢,功利的當下,功利的男女,沒有誰不把現實放在第一位。這種發現越多,心裏的絕望便越深,如果人人都不需要愛情,那上帝還創造什麼亞當和夏娃?
林秋菲一臉憂傷。
又無可奈何。
阮繽紛幫她泡了咖啡,遞了來,輕聲勸,“你是當下最純良的女子,可是這事隻有你知我知,走在大街上,人家首先看的是你的外套什麼質量,你的包包什麼牌子,沒有誰會揭開你的皮相看內在。秋菲,現實一些吧,身為熟女還相信幼齒女時代的愛情,這不會讓人覺得你偉大,隻會令人恥笑你幼稚。”說到這裏,怕林秋菲跟自己翻臉,便又笑了,“不如嚐試跟傷疤做鬥爭。像我,過去跟咖啡仿佛有仇,可如今卻離了它不能活,嗬嗬,或許你以為我這是在享受生活,其實不是,我是在憶苦思甜。咖啡越苦,我越是對那段恥辱記得深刻!書上不是說了嗎?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我忘記不了,始終記得,不是還愛,是太恨太恨!”
阮繽紛說得咬牙切齒。
這時刻,林秋菲終於看明白,她不是在愛,也不是和現實過不去,這個被愛傷到深切的女子隻是在恨,她是跟愛情過不去,和那個傷害自己的男人過不去。
忘不了,不是愛得太真,就是恨得太深。
林秋菲此刻突然覺得,比起阮繽紛,自己當初所謂的愛昊然,其實愛得也不夠深切。
至少,自分手之後,她不曾一次打過電話,更沒有發過一個信息,既然已經分了手,已經不能回頭,不管是愛還是恨,其實早就沒了任何意義。
跟一個沒有意義再糾纏的人繼續糾纏,簡直就是一件無聊透頂的事。
可是,她不想再說這些給阮繽紛聽,因為她看到,對方眼睛裏投射過來的眼神裏,有仇恨,更有哀傷。
隻有還在愛著的人才會有這種眼神。
既然還在愛著,又怎麼能勸說她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