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特別是前一首,不僅寫了她與情人痛苦的離別,並且寫了她對情人殉情而死的深切的掉念。作品中兩對青年的命運正是那個時代必然產生的悲劇。但青年人是頑強的,他們繼承了前代民歌中那種“要分離除非天做了地”的精神,表現了更為強烈的叛逆精神:
思想著才郎,惱恨著爹娘。腳 著花盆,手扶著牆;兩眼不住的淚汪汪。因為才郎挨了一趟打,打的奴渾身上下茄樣。郎噯!能舍這皮肉不舍親郎。
——《時興呀呀呦》
冤家要去難留下,滿滿斟上一杯茶。這杯茶,留下冤家說句兒話:既要去,就該留下知心話;偷偷瞞瞞不是個常法。到不如瞞著爹媽,逃走了罷!瞞著爹媽,逃走了罷!
——《京都小曲鈔》
任何迫害,不會使青年人屈服,任何禸體的摧折,也不能熄滅他們心中爭取自由的火焰,“能舍這皮肉不舍親郎”,這就是他們的回答,“瞞著爹媽,逃走了罷”,這就是他們的行動。
清代還有少數民族民歌和兒歌專集的刊行。前者如《粵風》中後三卷的《瑤歌》、《苗歌》和《僮歌》。作品多半是情歌,也反映了他們的一些習俗。但由於是用漢字標音,雖經注釋,仍有不少難懂之處。後得如鄭旭旦的《天籟集》和悟癡生的《廣天籟集》等兒歌集,它們是成年人向兒童傳授知識,訓練兒童語言的,一般句子較短,語言簡易流暢,適合兒童誦唱。但其中亦有少數反映社會生活的一些側麵。
第十章 清中葉的詩文
第一節 乾嘉間的詩派和詩人
在清統治者殘酷的政治壓迫和反動的文化政策統治之下,清初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等愛國主義和民主主義思想家所代表的進步的學風、詩風和文風,不可避免地要朝相反的方向轉變。從康熙時代的閻若璩到乾隆、嘉慶時代大批的“漢學家”,他們的文字、經史之學,自覺或不自覺地放棄了顧炎武等“經世致用”的積極精神,鑽進了故紙堆,形成盛極一時的“考據”學風。他們以“實事求是”相號召,自以為有“求實”的精神,不知他們避開現實政治社會問題,隻是從故紙資料到故紙資料,恰巧把經史之學變成另一種空疏無用的東西。同時程朱理學,通過八股文考試製度和統治者的尊崇提倡,在王學被打擊之後,成為獨尊的統治思想。詩風、文風離開清初現實主義的道路,向著擬古主義和形式主義的方向發展,也是很自然的。杭世駿於乾隆初年曾說:“自吾來京都,遍交賢豪長者,得以縱覽天下之士。大都絺章繪句,順以取寵者,趾相錯矣。其肯措意於當世之務,從容而度康濟之略者,蓋百不得一焉”(《道古堂文集》卷十五《送江岷山知晉州序》)。這是當時脫離現實、庸俗苟安的士風和玩弄章句詞藻,走向擬古主義、形式主義詩風、文風真實的反映。
從康熙晚年到乾隆中葉,在詩壇上發生很大影響的,首先是沈德潛所標榜的格調說。德潛(1673—1769)字確士,江南長洲(江蘇蘇州)人。他是一個典型的台閣體詩人,所作絕少成就。他早年即以詩論和選家著名,他的《說詩晬語》,認為“詩之為道,可以理性情,善倫物,感鬼神,設教邦國,應對諸侯”,這就是要求詩必須為封建統治的政治目的服務。因此,他主張詩人“立言”,在態度上,必須“一歸於溫柔敦厚”,“怨而不怒”;在方法上,必須講求比興、“蘊蓄”,不能“發露”:這就是要求詩人不要揭露矛盾和鬥爭,努力維護封建統治。所以他選詩“既審其宗旨(詩道),複觀其體裁(格律),徐諷其音節(聲調)”,“而一歸於中正和平”。這個詩派,是康、乾“盛世”的產物,它為當時脫離現實的詩風,找到了比“神韻派”更為有利於封建統治的理論。沈德潛的許多詩選,如《唐詩別裁》、《古詩源等》,體現了他的擬古主義的詩論觀點。但它們指陳得失,辨析源流,也起了一定的流傳、借鑒古典詩歌的作用。
同時著名詩人厲鶚(1692-1752),字太鴻,號樊榭,浙江錢塘人。他研究宋詩,作詩亦取法宋人,與沈德潛曾“同在浙江誌館,而詩派不合”(《隨園詩話補遺》卷十)。他讀書極博,特別熟悉宋元以來雜記小說,因而喜歡在詩中多用僻典及零碎故事,流為餖飣鎖屑一肖。他生長杭州東城,有些近體詩,謐畫西湖景物,有幽新孤淡之致。但由於生活的寂寞、枯槁,所作缺乏現實內容,他的獨辟蹊徑的努力,適足以表現其形式主義傾向。
未曾沾染似古主義和形式主義詩風、自成一派的鄭燮(1693-1765),字克柔,號板橋,江蘇興化人。他工書善畫,當時不以詩文著名,但由於出身貧苦,久居民間,深知人民被壓迫剝削的痛苦,也看到“吾輩讀書人”,“一捧書本,便想中舉、中進士、作官,如何攫取金錢,造大房屋,置多田產”,實在庸俗不堪,從而發出“天地間第一等人隻有農夫,而士為四民之末”的大膽議論(《範縣署中奇舍弟墨第四書》),具有鮮明的進步意義。他的許多詩篇,同情人民疾苦、憎恨貪官惡吏,如《悍吏》、《私刑惡》、《逃荒行》、《還家行》等。《偶然作》一篇,將“才子”的華貴與“民瘼”對照寫來,尤見作者憤世不平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