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原笑了笑說:“這就是你們要跟朕說的道理了麼?”
楊繼盛大聲說道:“此乃學生等人的肺腑之言,還望陛下明察、”
“好。既然你們說完了,朕也來說說。首先,所謂祖宗成法,有必不可易者,也有不得不易者,所謂因時製宜。你們說朕立酷法,朕就不明白了。朕的修得大明律尚未開始修,你們怎麼就知道一定是酷法呢?如果律令無用那太祖當初又何必冥思苦想數年,群策群力修出大明律呢?”
楊繼盛說道:“陛下,聖人雲輕徭薄賦、惠民富民、寬猛相濟、導之以德、尊賢使能、禮治德教才能達到三代盛世。如陛下不修德政,僅以法治民未免有失根本而追逐細枝末流。若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則天下太平,所定之律無所用也。”
鍾原又問道:“我朝曆朝以來難道列祖列宗都沒有用德行教化萬民麼?結果呢?嘴上說著聖人之言,卻做著小人之事的人越來越多。僅僅依靠說幾句聖人之言就可以了麼?如何保證百官、百姓按照聖人的教誨來做事呢?還有,你口口聲聲都說是聖人之言,難道就你一人知道聖人的意思麼?”
這句話把楊繼盛問得不敢說了,涉及到先帝列祖列宗,他還是知道要避忌的。再說了,如果接了口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見到楊繼盛不說話,鍾原繼續說道:“聖人化性而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禮義生而製法度,然則禮義法度者,是聖人之所生也。聖人都要建立法度,難道法度全然無用麼?”
“再說了,聖人自己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朕召集各學派進京經筵辯論,也是想開拓思路,博采眾長、難道你們就害怕到連聽聽別人的話都不行了麼?你們究竟在怕什麼?獨尊儒術,罷黜百家也要有個道理。你們把別人說服了自然能達到這個目的,而不是靠朕來壓製。不以言舉人,不以言廢人。這話是誰說的?”
“還有,你們都去過山西麼?你們都打過仗麼?一無所知就對著朝政指手畫腳,這就是你們讀得好書。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看一點沒錯。你們也不想想,打仗靠的是什麼。朕現在讓你們去打仗,你們敢去麼?”
楊繼盛今天是想來死諫的,自己學了辛辛苦苦學了很久的東西眼看要被推翻,他很不甘心。於是他不管皇上的話裏已經帶出了怒意,自管自的說:“陛下,聖人雲……”
鍾原一陣心煩,厲聲說:“夠了!迂腐!張口閉口聖人雲,這都是誰教的?還真當自己能代聖人立言?朕把該說的都跟你們說了,你們自己慢慢體會去。朕念你們年輕,有一腔熱血,今天就不追究你們有失朝廷體麵的罪過。你們回去好好讀書,多拿出點自己的見解來,不要人雲己雲,學聖人的舌。學問不是這麼做的。你們都回去吧。”說罷,轉身要走。
誰知道楊繼盛在後麵大喊一聲:“學生不服。”
鍾原真火了,回過頭來冷冷地說:“你們都要繼續鬧下去麼?”
很多人見到場麵僵持,都害怕了,想要退縮。但他們又都抱著法不責眾的心思,就都趴著不出聲。鍾原掃了一遍這些人,說:“既然你們頑固不化,非要跟朕過不去,朕就成全你們。”說著,對跟著自己的閣臣們說:“把這些人都趕回家中,著他們讀書反省,不準他們出門。他們中有官職的一律罷免,這些監生交由國子監祭酒好好管教。”接著,又對那些人說:“你們有真本事就在將來的經筵辯論上說服別人,少耍這些脅迫君上的手段和心思。朕在位一天就容不得你們這樣做。”
甘為霖走上前說道:“陛下,這些人裏有很多的禦史,陛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鍾原意味深長的看了看甘為霖,又對其他的閣臣說:“你們不願奉詔麼?”
嚴嵩等人互相看了看說:“臣等遵旨!”
甘為霖歎了口氣說:“陛下,臣年老體弱,無力再侍奉陛下。臣請乞休!”
鍾原愣了一下,說:“準了!”幾位閣臣聽了都心中一驚,但此時此刻又不好再說什麼,隻好指揮著高肇,讓衙役門把跪著的人架走。一時間哀哭遍地,畢竟好不容易讀完書得到的官職就這麼被奪了心裏不甘。但他們見到內閣大臣,吏部尚書皇上都說罷就罷,不容置疑,心中都絕望了。一個個踉踉蹌蹌的離開,回家去了。
等情願的人都被趕走,甘為霖給鍾原磕了個頭,也走了。鍾原望著他的背影,對其餘幾位閣臣說:“你們隨朕來。”說著,往紫禁城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