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時刻沒有人在身邊,媽媽該是懷著何等寂寞的心情離開!流毓心痛如絞地來到媽媽摔倒的地方,苔蘚上的滑痕觸目驚心,醜陋而汙穢。
“人去了就早下葬,讓她入土為安。”
“你在這方麵不懂,我們會幫你的。”
“請卜地師去踏嶺頭,先選個吉地吧。”
“現在事故多,要提前同八音隊打個招呼。”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商討了起來,流毓不想聽,隻說:“我媽媽會陪在我爸爸旁邊。”對喪葬風俗一竅不通,但她有自己的想法。
“不要輕率,找風水大師看看,要挑個好山頭才行。”
“我爸、我媽他們一定要在一起。”人不在就什麼都沒有了,怎麼隆重也沒有意義。流毓堅決表明完態度,不需要他們的同意,回去媽媽身邊。
“算了,就先定那裏吧,不好的話以後再‘枯山’。”
“年輕人什麼也不懂,看來,還是得我們出馬。”
“肯定了,她哪會清楚?特別是通知親戚,非得你們走走不成。”
“大家各湊點錢做做人情吧。”
“我多出一點,省得講叔伯刻薄她們。”
無暇顧及他們的計劃與安排,流毓的思想裏隻有媽媽。看著媽媽慘白的臉色,她這才真正緩過勁來,媽媽走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跟她說話,也不會應她了。心髒悲痛欲絕地沉沉壓迫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舉目四望,一片茫茫,流毓無措地撥打了可燁的電話,她可能在忙,沒接。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滋添,心裏更加難受。手不由自主地翻到曾默傾的號碼,可是沒等接通,很快就按掉了,她以什麼身份找他呢?
人聲漸漸消下來了,天色也淒淒愴愴地一寸一寸沒入黑暗,流毓渾然不覺地默坐,流瀉著一段旁若無人的痛苦,仿佛世界上隻有她和媽媽兩個人。
入夜,溫度愈漸趨低,媽媽的身體更加凍得心寒。會冷的吧!流毓毫無顧忌地脫鞋上床,蓋好被子,緊緊抱住媽媽,陪她睡最後一晚。以前聽到死人,心裏總會有一種毛毛的害怕,而此刻,對著嫡血至親,她隻覺得極致的疼痛和悲傷。
萬籟俱寂,一枝獨秀的電話鈴音格外震撼,可燁回撥過來了。一看到那個知心的名字,淚水放肆地從眼中奪眶而出。“可可……”
她泣不成聲的語調讓可燁一驚,“怎麼回事?”
“媽媽…媽媽…不在了…”徹骨的寒冷與無助重新湧上來。
那一刻,可燁透骨酸心地覺得世界傾斜到極點,“想哭就哭吧,我陪著你!”她真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馬飛到流毓身邊。
“我上次回來時她還好好的,摔個跤人就沒了…如果我在家裏,她一定不會死的…媽媽還那麼年輕,還沒有好好享過福,我說過要帶她去北海看沙、去桂林看水、去新西蘭種田的…有那麼多的事沒做…她說要看我嫁人,要幫我帶小孩…我什麼都還沒交代她就走了…我真的接受不了,活生生的人眨眼間就不在了……”自責、悔恨、悲傷隨著淚水統統傾*出來,流毓哭得肝腸寸斷,讓可燁覺得她這邊的電話都濕了。哭聲震得四麵牆壁陣陣發顫,形成了回聲折返來。
淚水洶湧地順著眼角流向耳朵,手機被浸泡得自動關機了,流毓仍然毫無所察地倒著情緒,直到可燁將電話打進媽媽的手機時才知曉。
風樹之悲是最痛苦的遺憾,可燁感同身受她的難過,充當忠實聽眾,默默聆聽,直到末了要掛電話,才輕輕說:“父母都希望孩子好,所以才會叫你去外麵發展。阿姨並沒有離開我們,隻是去了另一個空間,以另一種形式和我們在一起。她也是在天上看著的,她希望你好好的,過得開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