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2)
正要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黃色蓋拉多猝不及防停在跟前,車窗搖下來後是一張與車身同樣張揚的年輕臉龐。搜索完記憶,流毓確定不認識,準備繞路走。
伴隨著車後門打開,熟悉的男聲絆住了她的腳步:“到哪裏?捎你一程。”視線投進去,果然是曾默傾。卻之不恭,流毓大大方方坐進去,“回家。”
“從蓮湖那邊走。”在曾默傾對那個年輕的司機說完後,流毓禮貌回以一個微笑,他卻轉頭,離本依末地看了她一眼。
曾默傾溫言關心:“腳怎麼樣了?”
“好了。”在忙碌中不知不覺就痊愈了,她都沒想起這事來。
“蘇麻拉姑!”一個聲音猝不及防從前座傳來。
會這麼叫的隻有一個人,流毓不假思索:“齊銳。”
“真榮幸,蘇麻拉姑你還記得我!”齊銳耍寶地端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齊銳可是人中奇葩,我怎麼敢忘?”
“以前年少無知嘛,蘇麻拉姑,不要耿耿於懷於那點舊事了,很容易老的。”
不甘心被晾在一邊,曾默傾出言打斷:“你們認識?”
“難道你們不認識?奇怪,你還叫我停車?”齊銳的思維沒反應過來,“我高三時的家教,蘇流毓。”又周到地轉向流毓,“我表哥,曾默傾。”
曾默傾尋找記憶中有亮光的碎片,印象中是有那麼一個女孩子,清清淡淡的通透,再回想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不是蘇流毓是誰?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緣自何了。
“蘇麻拉姑,盡管這麼久沒見,你的教誨卻時常回蕩在耳邊,讓我銘刻在心,畢生難忘呢。”齊銳誇張地說。
“我有這麼恐怖嗎?”流毓哭笑不得。
默傾也忍不住勾勒起來,“好像魔音入腦,陰魂不散。”
“你們不要看字麵,我意思是你對我人生有重大的影響意義。”齊銳旗幟鮮明地澄清。
“齊銳,你成長了。”流毓推心置腹地說。
“不然這幾年時間白過的,”齊銳理所當然的口吻,“也是老師教導有方,所以感念師恩浩蕩,蘇麻拉姑,趕不趕時間?”
“不著急。”
“擇日不如撞日,一起吃下午茶吧。”
在站前路上麵的茶餐廳找到位置,齊銳一視同仁地斟了半杯茶,“蘇麻拉姑,敬你!”
流毓不急不徐地品了一口紅茶,問齊銳:“在哪上學?”
“北京。”
“想必你的日子過得很滋潤。”
“組了樂隊,算一般般,不過說來還是蒙你所賜。”
流毓不肯居功:“路都是自己走的,外因隻是條件,當局者迷而已。”
“總而言之,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齊銳。”齊銳很有一顆感恩的心。
曾默傾也認同:“你把他導向正途。”
“看來你果真是混得風生水起啊。”
“不好,不好,”齊銳抱怨地語氣一轉,“這裏的東西一點都不好吃。”
流毓習以為常,“我現在相信你是齊銳了。”他挑嘴依舊。
“這家店的東西真的是越來越難吃了,虧我在北京時還時常想起它。”
流毓這才問:“回來過周末?”
“跟表哥學東西,去雅住居轉了一圈。”
“雅住居?”流毓疑問。
像是明白流毓的心思,曾默傾出口解釋,“齊桓天是我姑父。”齊桓天是雅築地產的老總,齊銳遵父命,與他一起勘察工程進度。
原來這樣。
“多行業涉獵,綜合性人才。”流毓誇讚齊銳。
“跟你比我就黯淡了,老師才是名副其實的跨界才女,”齊銳順著話題想起來,“對了,你說你們是因為采訪認識的,表哥,你不是一向都不近媒體的嗎?”
“我同方祺她老公有點交情。”曾默傾如實回答。
“方祺是我們的主管,我趕鴨子上架。”流毓進一步說明。
“緣分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齊銳深有玄機地說。
吃完茶時間也不早了,齊銳他們不作拖遝地送流毓回去。
天黑得早,流毓進門時周圍全暗了。窗戶開闊,一眼望過去,居民樓呆板的建築默然聳立,一格一格縱橫交錯著陸陸續續亮起燈,幢幢的人影尋常地忙碌起來。
在這個形單影隻的夜晚,她心不設防,深埋的記憶蜂擁著撞擊腦海。
N大的同學都習慣在操場上支個桌子,上書“家教”兩個字,然後每天派出代表,有意者當麵交涉。
那天,流毓去看可燁,碰巧輪到她坐在那裏。有人來找高三家教,家長開門見山說明了,這是一個比較傷腦筋的學生,之前好幾個家教都是被他趕走的,但問題不在老師。究其原因,一家人未雨綢繆探討未來誌願問題,當事人要學藝術,父母則希望他從商接手家族事業,兩方的意願發生衝突,協調不下,最終激化成無法調和的矛盾,所以他不肯學,不願學,自暴自棄以示反抗。家人找輔導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流毓倒想見識一下這個學生到底糟到什麼程度,而腳步剛好也邁進大四的門檻,課程零零星星隻有幾門,便一口應承了下來。
第一次見麵並不擔險受難,這個大家口中的頑劣學生沒有如電視劇情說的,在門上頂盆子裝水或是放出寵物蛇嚇唬人,他的下馬威簡單明了,她一進書房,他就直接地說:“你是這個星期的第四個人,不過結果仍然會跟前麵的一樣,就是我不需要,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