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毒潮息沒(2 / 3)

“哈哈!來了美麗的大羽毛!”

“啊!來飲上醇醇的一口!”

白絨大鳥王在上帝的家裏受到了非常的歡迎。上帝的家裏有一場盛大的宴會,客人來自洲洲與洋洋,來自上下八千年。當它接受歡迎的時候,惶惶然不知所措,懵懵懂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它舉目望去,宴會上到處是人,都是人。它對人類不熟悉、很陌生,不認識他們。因為不曉得人類的勾當,所以它看不出這場麵裏盡是古今未來的能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跨越了朝代和疆域,哪些是帝王貴族,哪些是名流聖人,有少年英雄,還有詩人、藝人、才子佳人,一技之長者,還有平凡普通的人,也有瘋子、酒鬼,也有娼妓、人妖、賭徒、亡命凶手、強盜、惡棍……古往今來人世間一個大舞台,你方唱罷我登場,層出無窮。這裏的話兒,凡是信得過上帝的,與上帝交情至深的,或者隻有一丁點兒瓜葛的,都被上帝邀請到他的家裏來。上帝的緣分、人情、威望,在這場麵裏夠大、最大。

大歌唱家聳立在舞台中央,放開了喉嗓,大文豪賣弄起了風騷,偉大人物耍起了威風,功勳者排擺著資格,思想家玩起了深沉,美貌女與情兒郎正在談戀愛,成功者得意忘形,失敗者悲心地歎息,酒瘋子狂呼亂號,英雄好漢大打出手,好事之人總是招惹是非,清高者與君子賢人長噓短歎,患病的人仍然在呻吟,而嬉皮逗士樂開了心懷,無能小輩們照樣被拋棄在角落,富貴與貧寒始終在對立,平等、自由和統一仍然是永遠不可追求……一會兒燈火闌珊,一會兒歌舞升平……

上帝天堂真好,真偉大,贈與我們一個放縱本性的大酒宴。沒有本性怎上天堂?是的,在天堂,在上帝的家裏,就是有一場永遠不散的盛大宴會,永遠都不散。別多問,也不多知,隻歡喜你到來。

在天堂時代,白絨大鳥王應上帝之邀,做客不散的宴席上。在天堂裏的宴席上,有的是無上無上的美食,調動起每個人貪饞的yu望。白絨鳥也不是例外,也同樣被美味佳肴迷住了。可是它沒有手,拿不起筷子刀叉,也不能舉杯而飲,它就是伸長了脖子探過頭來,用長長的嘴巴“叭叭……噠噠……”地亂啄,又快又響。滿桌的飯食都被它啄爛了,杯盤器皿也打碎了,它還要跳上桌子,用兩隻大腳爪刨起來,左一蹬,右一刨,劈劈啪啪,飯桌也翻倒了,食物潑濺到人們的臉上和身上。人們憤怒地衝它大叫:

“這是個龐然的怪物!”

“這是個野蠻的客人!”

它不介意。因為美味的食物可入口,所以放開肚囊大膽地吃,隻管好的吃下去,又擠又撞地搶食。吃得高興了,還要把大翅膀扇一扇,嘹亮地吼唱幾聲,朝著人群一陣亂躥,把大家踢翻,直惹得怨聲四起。

它又是個完全不懂禮貌的家夥,不講衛生,隨地大小便,丟鳥糞。

[14]天堂時代

漸漸地,它也能對美味佳肴品出含義來。雖然對人道的語言還不熟悉,卻也納悶了:這麼好吃的東西,肯定不是土生土長的,是從哪兒弄來呢?哦,也瞧見了,全都是大廚師們弄來的。那麼大廚師們從哪兒弄來呢?忍不住的好奇心,它跟隨大廚師們一道兒走出去,要看看從哪兒弄飯來。

飯從園子來。園子一分兩半,一半是植物園,另一半是動物園。植物園裏種植了千畦萬壟的蔬菜瓜果,動物園裏飼養了萬籠千圈的獸畜,食物都是從這裏弄來的。夥夫們來到植物園,用鐮刀和大剪“哢嚓哢嚓”裁下數不清的紅花綠葉,拿回廚房裏做菜去了。這些被裁割了的花和葉雖然也疼痛地滲出了淚水,但是沒有話兒,隻用水來澆灌一會兒,揞一點肥料,它們又慢慢地長出來,等長好了再有下一次裁割。

在動物園裏,夥夫扛著斧頭刀鋸來宰割獸肉了!從獅子老虎狗熊大象它們的身上,砍下一條條大腿來,骨肉淋痕。鋸一截象鼻,剁一個蟒頭,血湧漉漉。劈下長鹿的脖頸,刳開鱷魚的肚囊,敲破猿猴的腦殼,撕下珍禽的毛皮,抽出哺乳的骨髓,撕掉雄物的睾丸,掏走懷孕著的胎雛,勒下未熟的蛋……哀號聲嗷嗷震耳,那掙紮慘不忍睹!不過妙也妙得很,園子裏有獸醫,抓了一把一把的藥粉,堵在流血的創口上,揞擦塗抹止了血,再用大紗布包紮捆綁,就不要緊了。那被宰割過的獸畜們雖有哀鳴和抽搐,卻過不了多久就痊愈了,再過不了多久,新的肢體又重新長出來,長好了再等下一次宰割。

哊唏!美味佳肴之所以好吃,原來是這樣,之所以永遠吃不完,原來是這樣。

走在動物與植物中間,和它們眼對眼地看見了,愔愔然,莫相知。被人砍掉了腦袋,再長出一個來,讓人砍,這滋味不好受?煩噪的鳥叫聲傳來,它尋鳥聲而去,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鳥籠。籠子裏裝得滿滿的,都是鳥。忽然間,它發現了自己的同類們——白絨鳥!它們一群群地也被裝在這裏了!啊!這……這不難明白:我們白絨鳥也被人捉來了,要殺了去做桌子上的美味了!

大鳥王跑到籠子跟前,白絨鳥們也擁擠過來,隔著網籠兩廂廝見。“嘰嘰哩……嘰嘰哩……哩哩嘰嘰……”鳥兒們可憐地哀叫著,噙著淚水,它們的身上無一不傷痕累累,殘缺不全,都在抖抖嗦嗦地打著寒噤。

這還了得?這怎麼行?大鳥王惱怒了,一腳踏去,網籠破開了,鳥兒們跑出來,聚集在它身邊。

又來了一個操刀手,他扛了一柄大砍刀,來籠子這邊打量。他把鳥兒們嚇得一陣尖叫,躲藏到大鳥王的身後。操刀手停住腳,抬頭張望,“喲!這裏有好肥好大的一個鳥呀,砍它哪兒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