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陳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身上也有了溫度,至此她也沒有想出明天應該去幹什麼,是找劉老師問個清楚,還是應該把丈夫喚醒,還是準備辦理後事,還是應該去……。
陳娟做夢了,她夢到幾隻蝙蝠圍著她不停地飛來飛去,幾次撞向她的身體,她拚命躲閃著,可四肢卻像是被綁在了床上,胸前重重地壓著大石塊。
陳娟絕望了,她放棄了反抗,任那些鬼怪一樣的蝙蝠從她的身上帶走一滴滴鮮血,她扭動了幾下身體,突然睜開了眼睛。
陳娟的胸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大枕頭,身上也出了很多虛汗,她意識到昨晚一定是遇到“鬼壓床”了。她活動了一下四肢,側臉看看晨曦微露的天邊,有一朵紅雲。這個夜晚如此漫長而恐懼,她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我要是也能一下子睡幾天那該有多好啊,也許能在睡夢中見到魏小來,到那時她也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溫柔、賢惠、通情達理,輕聲慢語,麵帶微笑,魏小來是一個扒在死亡邊緣的人,一旦產生放棄的念頭,就會墜入隕滅的境地。她不會再表現出一種強勢,一種盛氣淩人,一種讓對方絕對服從鬥誌。陳娟開始不認識自己了,她怎麼會變成這種人,是的,她在婚姻中建立了尊嚴,而她沒有想到,她的尊嚴以犧牲別人的尊嚴為代價,尊嚴對於人很重要,特別是對於一個男人,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沒有尊嚴,等於一種結束,更為難聽地說就意味的背叛。
陳娟起身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然後走進了衛生間。她把洗澡水的溫度調得很高,濃濃的水霧包圍著她那豐滿漂亮的身體,在水溫的刺激下,陳娟的軀體開始恢複活力,將昨天的陰氣一掃而光,她不停地用浴液擦拭著身子,盡量讓自己香氣四溢。她用手輕輕擦掉衛生間鏡子上的一層水霧,看到一張漂亮的臉,眉清目秀,但缺少滿足,原本清澈的眼睛裏因為生活的不如意而變得有些混濁,陳娟想哭,她要把心裏最後自私的眼淚都流幹淨,帶著原始而輕鬆的心情走進睡夢,走進魏小來的靈魂世界。
眼淚真的流出來了,與臉上的水珠混在了一起,她仿佛第一次聞到了自己眼淚的香味,其實,眼淚隻能帶出思念和悔恨,根本不會有什麼味道,更不可能是香的。
浴後的陳娟像變了一個人,除了眼睛還有一點紅腫以外,已經儼然成為了一位典雅迷人的少婦。她選了一件黑色的套裝,化了一點而淡妝,把頭發梳得光潔而飄逸,她打開房門剛要走出去,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像得了強迫症,又走了回來,在所有的房間裏都轉了一圈,包括廚房和衛生間都看了幾眼,房間裏沒有什麼值得她惦念的東西了,一切都死沉沉地放在原來的位置上,陳娟自言自語說,我要去睡覺了,我要去做夢了。然後輕輕帶上門走了。
早晨的陽光是甜的,照在身上有一種油膩膩的感覺,微風從高大建築物的縫隙間竄了出來,輕輕撫mo著陳娟濕露露的發絲,女人輕快地穿過幾條馬路,走進了一家肯德基餐廳,要了一套香脆雞腿堡套餐外加一個大雞腿使勁兒地吃著,她真是餓了,從身體到靈魂都餓壞了。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什麼都沒吃,金黃色的炸雞貪婪地撕咬著陳娟的嘴唇和舌頭,兩個不同的生物愛得死去活來,陳娟像一個即將出征的戰士,如同在拿桌上的肯德基祭刀,雖然吃相看起來有點狼狽,但很有氣勢,她豪邁地喝完最後一滴可樂,站起了身,整了整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肯德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