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回首望君已隔岸(1 / 3)

永昌帝點點頭,道:“你跟她說,要是以後有緣再見到那位道長,就告訴他,其實……朕也很希望最後是朕輸了。”

季漣點點頭,又好奇問道:“皇爺爺,那個道長……就是飛光國師麼?”

永昌帝帶著幾分淒迷的笑容,點頭道:“飛光國師與朕相交十年,風雨同舟,朕最艱難的時候,常失去信心,若不是國師在旁勉勵,又豈有今日的萬裏河山傳給你父王啊。”

季漣又問:“那後來飛光國師為什麼離開皇爺爺了呢?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肯來見皇爺爺呢?”

永昌帝黯然道:“朕剛剛登上帝位,意氣風發,這時有些文人對朕不滿,說朕是弑兄篡位,朕一怒之下,就滅了這些人的九族。當時國師正因別的事情和我吵過幾次,見我大開殺戒,便十分惱怒,留書一封就走了。後來朕……後悔了,派人四處去打探他的消息,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朕把玦兒留在宮中,一是見她伶俐想將來許給你,二來也是想抓住這唯一的線索,想從她身上打聽到國師的下落。朕原本準備派人嚴密監視她回家的行蹤,查出國師所在,國師卻在拖玦兒給朕的信上寫道: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永昌帝說完,便含混不清的哼起了小曲,季漣聽得不真切,等永昌帝唱完了,便問是什麼,永昌帝慘笑道:“這是國師以前常唱的一隻嶺南小曲,他說朕命中有九五之數,朕在金陵遭受皇兄迫害的時候,國師救朕於危難之間,後來便在王府給朕講學,還在玄武湖上和群臣談經論道,再後來還教朕帝王之術……唉,朕真想再聽玥兒唱一次《采蓮曲》……”

“朕後來命人搜集嶺南和江浙民歌,卻從來沒有找到這兩支曲了。朕常常在想,國師不知所來,不知所去,他預知天命,是不是也預知了朕後來的屠戮;既然國師不喜歡兵連禍結,又為什麼要助朕奪取皇位?朕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國師,卻已經沒有機會了……”

然而永昌帝逃過此劫,纏mian病榻三四個月後,在冬月又漸漸好轉起來,但身體每況愈下,眾人心知已無回天之勢了。

永昌十六年七月二十一,永昌帝崩於秋風殿,太子楀即位,為永昌帝上諡號為孝寧宗。

太子楀即位,擬定的新年號是“永宣”,等新年之後再行頒布。

八月二十四,永宣帝葬寧宗皇帝於綿陵,與之前已經葬入綿陵的孝仁皇後合葬,殉葬的妃嬪二十餘眾。

九月初二,冊太子妃張氏為皇後,追封皇長子季漣生母宮人吳氏為昭儀,冊皇三子漳生母雲嬪為淑妃,冊皇四子湐生母祁嬪為賢妃,冊皇長女淑生母宮人鍾氏為充媛,冊皇二女泠生母崔嬪為修容。

玦兒見季漣這些日子都忙著幫永宣帝料理先帝喪事,除了夜裏偶爾跟她坐在秋千架上看看月亮外,白日裏似乎沒有什麼空來找她,便自己去了南薰殿,準備等他回來。卻見小王公公和其他的宮女都守在外屋,見玦兒來了,小王公公忙上前道:“孫小姐,您快去勸勸殿下吧,殿下今兒回來就坐在裏麵,一聲不吭,咱家和婢女們進去也都被趕了出來,小的們都不敢勸,隻盼著孫小姐您來了,看殿下能不能心情好點。”

玦兒忙問:“今兒早上出了什麼事麼?”

小王公公道:“陛下今早追封殿下生母為昭儀了。”

玦兒奇道:“這不是好事麼?也算全了殿下一片孝心啊?”

小王公公苦了臉道:“好什麼呀,殿下自出生便是由皇後娘娘撫養的。”說著小心看看裏間,生恐被季漣聽見。

玦兒想了一想,這才了然,掀了簾子走進去,見季漣咬著唇坐在書案邊,鐵了一張臉,隨手扔出一支徽筆,怒道:“不是說了誰都不許進來的麼?”

玦兒忙閃了開去,拾起那支徽筆放到案邊,季漣見是玦兒,臉色稍緩,伸手環住她的腰,將頭靠在她懷裏,悶悶地也不說話。

過了半晌,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隻是這橋也未免拆的太快了一些。”

玦兒安慰道:“也許你父皇隻是怕你追思生母,所以才封了個昭儀,也算是替你表了一份孝心呢。”

季漣苦笑道:“這會子就追思起我的生母了,我連我生母長什麼樣都不記得呢,又不見當年追思?當年逢人便說我是太子嫡子,母慈子孝……”

玦兒又安慰道:“那你也別說這麼大聲啊,讓人聽見了,豈不又是一樁罪名?”

季漣捏著她的手勉強笑道:“我很大聲麼?在外麵我自是不會說的,也就是悶得慌,所以跟你說說。”

玦兒溫言道:“先帝在時一向疼愛你,滿朝上下誰不知道啊,就算想打你的主意,一時半會兒也沒那麼容易啊。先帝那麼果決的人,當年想要易儲,不也沒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