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勞煩你了,不瞞你們說,派出所我已經叫人去了!還擺宴席!不要臉!”山杏朝老頭啐了一口,手裏朝孔大偉胸前一砸,噗的一聲,一顆黑色的半圓重重地打在孔大偉的胸口,落在禾場地上。眾人的目光跟著落地,瞅明白了,是半顆紐扣。
“孔大偉!鐵牛是不是你害死的!當著全村老少爺們兒的麵,你倒是說清楚!”
山杏字字像是扔石頭,把剛剛還像一鍋沸水的禾場,一下子給鎮清靜了。
孔老爺子目瞪口呆,猶如五雷轟頂。
剛才還暴跳如雷的他,這會兒陡然間像霜打了的茄子。抬起眼睛,看看一臉怒不可遏的胡山杏,還有在她一旁,同樣鐵青著臉的林學濤和劉強,孔老爺子心裏漸漸升起一股刺骨的涼氣……
而當目光轉到那赫然出現的半顆紐扣時,老頭子的心裏徹底地揪成了一團。
情況實在不妙,林學濤和胡山杏,當然不會憑白無故地鬧上門來。孔老頭用盡平生七十幾年的人生經驗,強壓著心頭的慌亂,臉上強作鎮定。
“什麼?鐵牛他……死了?”
孔老頭皺著眉頭,不無痛心地喃喃了一句。
沒有人接他話,諾大的孔家禾場裏頭,依舊靜得出奇,仿佛都故意等著看他孔家人的反應似的。
“嘖嘖……咋這麼不小心哩!我早就說……不該讓他一個人出門放牛哩!”孔老頭搖頭歎息了一句,立即話鋒一轉,就衝山杏好心道:“哦……山杏!鐵牛的後事……你放心,都知道他家窮,鄉裏鄉親的,哪兒能不互相拉扯麼。這樣,正好我孔家今天大宴賓客,當著全村鄉親們的麵,我孔老頭表個態,鐵牛的喪事,孔家掏錢……”
孔老頭大方地擺擺手,要照以往,這會兒,全村人都得起哄稱讚,恭維之聲不絕於耳才是。可是今天也不知咋了,自己話音落了半晌,愣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仿佛全村人都突然成啞巴了似的。
孔老頭心裏一緊,有些發虛,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朝山杏望去時,就看見了她一雙刀子似的冷眼,正狠狠的瞪著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爺叔倆生吞活剝了似的。滿臉的憤怒似乎都在說著一句話:誰稀罕你孔家那幾個臭錢!
“孔大偉!你也算是村裏有頭有臉的大老爺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說,鐵牛到底是不是你推進河裏淹死的!”
一句年輕漢子的話,猶如悶雷洪鍾,在寂靜的人群裏響開,震得整個禾場的空氣幾乎都嗡嗡作響。
林學濤大步上前,目光直逼站在孔老爺子旁邊,畏畏縮縮的後生孔大偉。
“當然不是了!”孔大偉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心裏卻著實發了慌,他壓根兒沒想到,在小河邊下黑手時,那又聾又啞的窮小子,走進了鬼門關,愣還是拖了一把他的腿……
“咋兒個……我一直忙著置辦酒席上的東西哩!忙著跑縣城。不信……你問問孔家周圍幾個本家後生,他們……他們都能作證!”孔大偉把嗓門扯得老大,跳起腳來指指正在為酒席幫忙的孔家親戚們。
“傍晚的時候你就沒走開過?”
“沒!”
“那這半顆扣子咋回事!”
林學濤從地上撿起物證,直塞到孔大偉眼前。
“這……這關我屁事!林鄉長,你也是個讀過書的人,凡事……得講道理哩!這扣子雖然是好料子衣裳上的東西,可再怎麼說,全村也不止我孔大偉一個人有吧?你……你憑啥一口咬定是我!”
孔大偉給林學濤這麼一逼問,反正是鐵了心矢口否認,情急之下,還真有點兒邪乎的底氣了。
給孔大偉這麼一說,林學濤無話可說了。
沒錯,理論上,單憑這半顆紐扣,沒人能證明一定就是孔大偉身上的!雖然,全村人都知道孔大偉早就跟胡山杏有過節,鐵牛的死,孔大偉的嫌疑實在太大了。
可是,一旁的山杏畢竟是女人,而且,還是性子剛烈的女人。見濤子這個村長這會兒也拿孔大偉沒辦法了,她可不管這些,揮舞著拳頭就又朝孔大偉撲了過來。一邊打一邊哭喪著臉怒罵:孔大偉,你這個王八犢子!你還鐵牛的命來……
旁邊幾個村民,合著孔老頭在內,趕緊去勸,費好大勁兒總算才把山杏給拉開。